”她笑了笑,“有吴公子在,吴妈妈定是不会再搜查了。”
吴妈妈是吴家旁支一脉上的一个远房亲戚,有吴启元这个本家士族子弟在,莳婉本也没太担心。
她环顾四周,不自觉嗅了嗅,鼻尖处,有星点血腥味。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素来敏锐的直觉,不远处,隐隐有人头攒动。
此地怎么会有军队?
看方向,甚至还是朝着湖州去的。
莳婉来不及多想,迅速带着阿凌悄悄离那驴车远了些,好在这一回毛驴只是低下头,静静吃着草。
掩体遮挡下,两人藏得还算顺利。
莳婉的裤袜早已被湿润的泥泞沾染,凭添几丝狼狈,她几乎是整个人匍匐在地,俨然与这片杂草地融为一体。
须臾,马蹄声渐远,一切再度归于寂静。
主仆两人悄悄直起身子,从草垛里冒出头。
阿凌心有戚戚,声若蚊蝇,“姑娘,咱们还是得快些走,刚刚......”像是怕提到了什么禁忌的词汇,最终只化作一句,“这也忒吓人了!”
莳婉正胡乱涂着泥巴,听了这话,她下意识轻抚了下脸颊,泥土被水渍浸润,更加贴合肌肤,心下稍安,一边应了句。
“不必顾念我的身子,等到了客栈寻个郎中便是。”
“全力赶路吧。”
空气湿重,淡淡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片刻后,方才经过的军队中有一人脱离队伍,再度折返。
*
平宿,与湖州接壤的小城。
士兵草草检查完路引,便让两人进了城。
等到达客栈安顿好,外头的天色早已成黑墨,浓得化不开
近亥时光景,一切渐渐停歇,整个平宿城静悄悄的。
阿凌片刻前喝了两盏莳婉倒的温茶水润嗓,驾车一路狂奔,这会儿乍一松懈,脑袋如同浆糊似的直发晕。
到最后,竟是云里雾里地倒在床榻边睡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姑娘,我......”
莳婉听见动静,轻轻从山水屏风后走了出来,拿起桌案上的劣质摆件,照着阿凌的脑袋便是一下。
“砰——”
药效与疼痛的双重作用下,阿凌最后一点儿声音也不再有了。
莳婉生生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指尖放在对方的鼻梁下,确认仍有呼吸后,便拿起收拾好的荷包系在身上,转身欲走。
几息后,又去而复返,拿出几两碎银子搁在桌上,顺带把阿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脏衣物拿在身上粗略滚了滚,而后一道缠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莳婉再度轻轻推开门,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混进了浓浓夜色里,再不见人影。
这几年在柳梢台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她也学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小聪明,加上以前当流民时曾来过此地,故而莳婉一路如预料中颇为顺利。
疾行至码头,忙忙碌碌上了船,她的一颗心才放下大半。
不知何时,明月再次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堪堪露出个头,洒下几丝暗淡的月光,荡开眼前静止的湖水。
莳婉立于船头,琥珀色的瞳仁里漾着亮晶晶的光。
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千山万壑归两侧,夜风拂面,空气里似乎都是快活的气息。
心脏狂跳不止,莳婉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正想问问船家何时开船,倏地后颈一痛,骤然失了意识。
*
入夜,济川城外,靖北军在此地扎营休整。
卫兵们例行惯例,将叛徒送入牢狱中,以待稍后审问。
局势混乱,礼乐崩坏,从前的条条框框,这会儿早已没有了什么信服力。因此,大军尚未完全安定的这几日,揪出来的细作、叛徒格外多。
“大王,属下探查到湖州城中吴家和张家有异动,与幽州有所勾结,另外......”卫兵的目光一路追随,边跟着引路道:“属下还发现一女子行踪诡异,砸伤了吴家的奴仆,携款欲逃。以防万一,属下索性将人一起打晕带回来了。”
模糊的声响袭来,争先恐后唤醒着莳婉的混沌的意识。
暗牢内。
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沾带着几丝血腥,滴答滑落,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人声与金属声一道涌来,而后停滞。
两侧的火光将眼前人的影子不断拉扯,汇成一道波澜的山峦。
而后,这座大山停在了莳婉面前。
即使眼睫紧闭,那股强大的威压仍是压得她难以喘息,她下意识放弃装死的行为,边掀起眼皮去瞧——
男人近一米九的个子,摇曳的火光下,高挺的鼻梁投下刀锋似的阴影,一如他望来的视线,无端让莳婉想到了草原上的鹰隼,仿佛再有一刻便能立刻咬断她的颈脖。
“湖州人?”他问。
灯火晃动,莳婉心虚地垂下眼睫,强忍着突然疼起的心口,轻轻应了声。
此人气度不凡,大概率手上沾过不少人命,且能这么轻易便将她抓来,综合来看,绝非她能糊弄的。
她马上老老实实道:“小女是歌妓出身,几年前被柳梢台的吴妈妈收养,奈何天资愚笨,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