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靠残腿在荒原上向着庄园跑了半夜。
眼前的天际泛起微微的白色,庄园前的山坡已经能看到轮廓。卢西亚诺喘着气向前爬了两步,觉得自己实在是动不了了。
一个人形的阴影从泛白的天际慢慢踱近,耳畔传来裙摆摩擦草叶的声响。
那个阴影缓缓地走近了。
她还穿着惯常穿的那身黑色长裙,一块面纱从帽檐上垂落,覆盖住了上半面庞。自从图洛奇子爵去世之后,她就没有改变过穿着。裙摆好像夜的边角,轻柔地垂落在他的脸颊边。
卢西亚诺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看到这张脸时还不清醒,他蜷起身,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的表情。
“姐姐……”他说,“姐姐……”
克拉拉俯下身,拍了拍他覆盖着草籽的头发。“要不要喝水?”她问。
躺在地上的男人猛然一缩,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笼罩着他脑袋的迷雾随着这一拍散开,惊恐从里面刺出来。
“克拉拉!”他惊叫出声,“不!我不要!你别过来!”
他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腿,狼狈地在草地上向后蹭着,竭力和面前人拉开距离。
克拉拉直起身,双手叠在腹前,平静地看着他像一条虫子一样在草地上挪动,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前进。
卢西亚诺翻身爬了大概十几米,头颅始终笼罩在她的阴影中。终于他放弃了,猛然停下趴进草地里,肩膀剧烈地耸动。
“滚开!”他抬起那张涕泗横流的脸对着克拉拉尖叫,“滚开!我没有做错事!我只是想要庄园想要钱!我没有想杀你!是他们,教会的人说只要把你交出去……”
克拉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摇头轻笑起来。
“你的确胜利了,卢西亚诺,知道为什么吗?”
她缓缓走近:“因为我实在对你缺乏想象力。我没想到你蠢到相信他们的许诺,以为除掉我就能继承这一切,更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到真的会动手杀我。”
她慢慢俯下身来,躺在地上的人瞳孔缩小,忽然死死抓住她的裙摆:“姐姐!”
“姐姐!求求你!想想妈妈吧!”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这个词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从他的脑袋里浮现出来,“妈妈会原谅我的!你答应了妈妈……”
克拉拉慢条斯理地拽住那一小块裙摆,慢慢把它从卢西亚诺手里拽了出来。“是啊,”她说,“不管多少次她都会原谅你,那你就去找她哭诉好了。”
“……不对,你见不到妈妈,她在神的怀抱里安息,而你,我亲爱的弟弟,只能去地狱等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克拉拉从手袋里摸出了什么。她俯身用膝盖死死压住卢西亚诺的胸口,一手钳住他还在挣扎着想要合拢的嘴巴,把摸出来的玻璃瓶整个塞进了他嘴里。
冰冷的液体从瓶子里倾泻出来,呛得他开始剧烈咳嗽。
“呃!咕呜……呜!”卢西亚诺扼住自己的喉咙,翻过身猛然弓起脊背,喉头咯咯作响。
颠茄碱发作的速度很快,他的肢体挛缩,像是狗一样不停地流口水,嘴里含糊地叫嚷着什么。
克拉拉看着他扑腾着从地上爬起来,狂奔几步摔倒,又翻过身打着转爬行,直到草叶上的露水完全干涸,他终于大张着嘴瞳孔涣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碰过他嘴唇的手,随便丢在了尸体狰狞的脸上。
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提前等在外围的秘银镇民来收拾起这尸体,他们会妥善地安置他,保证他像是那位巨龙主人安排的那样永远消失。
拜卢西亚诺所赐,原本有不少人工作的庄园现在冷清得像是一处鬼屋,忠于克拉拉的随从们被各自遣散,不忠者已经在天亮之前听到了赌场暴乱的消息,卷了钱四散而逃。
当克拉拉回来时地面一团乱麻,只有细微的阳光从露台照进屋里,也将等在庭中的龙影投入屋中。
“感激您的仁慈,大人。”卡拉说。
万塔收回望向庄园围墙的目光,不说葡萄园,就是克拉拉的庄园本身也包含了大片肥沃可耕种的土壤。
比起秘银镇那个修梯田都嫌站不下脚的地形,这片庄园是真适合种地。
没品的欧洲人,有地不种,有饭不做,生吃彩椒,糟蹋东西。
“大人?”
那龙的影子沉静地垂着头,似乎在注视着某个不可见的敌人。
克拉拉沉下心来不再多说,她知道那位大人一定是在考虑教会的事情。她吩咐人在自己报仇之后处理掉尸体,这样卢西亚诺就处于永久的失踪状态。
事实上卢西亚诺现在没有任何爵位,他的失踪掀不起什么风浪。而自己又没有正式的逮捕和审判,完全可以待在庄园里继续做子爵。但是教会一定会飞快地注意到这一点,再一次咬上来。
不过那位大人一定有处理的方式了。
“您大概有自己的打算,”克拉拉斟酌着话语,“诚然,令塞佛城臣服对您来说轻而易举,您并不畏惧凡人。”
……我怕死了好吗,万塔想,连赌场老板都是精英怪啊。
“但是如果塞佛城失陷,必然会招致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