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午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眼角余光瞥见门外马儿在昂首甩毛,心中一紧,忙隐晦地提醒:“这马?”
这马,可不像自家能买得起的马。
自家虽有马厩,可里头压根没马。大兄镇守泾州,领天纪军,这匹马,是他日常所骑之一。可眼下,大兄的身份是,军中宿卫。
军中宿卫,多几人共用一匹马,大兄这匹马,毛色体态未免有些太好。
“一会就还。”
赵临汾甩下四个字。
赵端午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点头,怕再留下去,会遇到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忙找了个把马牵走的借口溜了。
只余李星遥和赵临汾。
李星遥有些紧张。
并非她害怕赵临汾,而是,她与赵临汾,实在不熟。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与赵临汾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自她穿来后,也并没有见过赵临汾。
再者,赵临汾虽面容与赵光禄和赵端午相似,可他的性子,却与二人大相径庭。
赵光禄一贯是和善的,大多时候,他说话,总是带着笑。而赵端午,本就没心没肺。
独独赵临汾,面容肃杀。
虽年岁并不十分大,可约莫常年在军中浸染的缘故,他身上,总是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目光轻轻移开,李星遥还是缓缓开了口:“大兄一会,要去还马吗?”
刚才她听到,赵临汾说,要去还马。想来,这匹马是借的。
“对。”
赵临汾点头,察觉到妹妹有些紧张,似是无话找话。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转头,抬手在嘴上虚虚地一拢。
嘹亮的口哨声响起,马儿从外头跑了进来。
“别呀,别跑呀。”
赵端午追着马儿进来。
待看见叫马儿的是自家大兄,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地退到了一边。
正忐忑着,却听得:“允许你跑两圈。”
“真的?”
赵端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去拉马儿,又听得:“走。”
走?
赵端午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心中吐血。
他就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大兄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什么跑两圈,明明是叫他拉着马儿走两圈!
嘴皮子动了动,有心想说一句,你一会不就回去了吗,还怕马儿积食了?可触及自家大兄的目光,只得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认命地拉着马儿在原地走来走去,不知是马儿太不配合,还是他太不想配合,一人一马,折腾了好一遭,才相对和谐地迈步往前走。
李星遥被这突然的动静吸引住了,倒也忘了心中的紧张。
天刚擦黑,赵光禄和李愿娘也回来了。待看见还马归来的儿子,心中欢喜。一家人用完饭,待李星遥睡下了,赵临汾又同耶娘二人说了些军中之事。
正欲回屋,走到门口,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茭白田,便又回过身,问:“阿遥想种菰?”
“别提了。”
李愿娘摇头,又瞪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赵端午,“我现在听到菰这个字,心里头就发慌。”
赵临汾便掩口不提。
只问:“胜业寺参了阿娘一本?”
“是啊。”
赵端午憋不住了,他现在听到“胜业寺”三个字,也很来气。
先前翻地时,听到的那几声鸟叫声,便是为着此事。
胜业寺个不要脸的,平日里依着外祖父的抬举,装腔作势也就罢了,而今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家田里。
是,自家田是好,可这么明目张胆敢把水硙放在自家田里的,胜业寺是第一个。
“大兄你是不知道,胜业寺嚣张得很,我找上门,他们嘴上说拆,实际拿他们是为了百姓福祉,为了外祖父增福压我。阿娘一气之下,让人推倒了水硙,还把上游的水截流了。”
提到截流,赵端午心里美滋滋的。
胜业寺会扯虎皮拉大旗,自家阿娘却不是个软柿子。胜业寺的田在下游,没了水灌溉,这才对外祖父参了阿娘一本。
“外祖父也是的,一天天,乱抬举人。上次是屯田司扯进来,这次又是水部司,多大点事,非……”
“你住嘴。”
李愿娘开口轻斥,实则心里也不想听到李渊的名字。
“你外祖父也是你能编排的?”
又斥了赵端午一句,她转头对着赵临汾道:“这些事,已经解决了。你莫要操心,我只盼……”
她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