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进展
万籁寂无声,天将明时,徐怀霜睁开了眼。盯着头顶的青灰帐子看了片刻,她便知道,他在深夜回了将军府,而她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冬日的清晨总归是让人犯倦的,徐怀霜静静躺在榻上眨眼,却再无乏意。她做了一个梦。
她有睡前点香的习惯,即便没在徐家做徐四姑娘,她也使胡管事采购了一些凝神静气的沉香,因此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夜睡至天明,鲜少做梦。梦里一晃到了春日,盛都城里的姑娘们在城外一处江边设了春宴。步摇云鬓佩鸣珰,渚风江草又清香。十八九岁的姑娘们踏在毛茸茸的嫩草上,这个三两聚集捶丸,那个四五相贴闲聊,只有她对那些不感兴趣,捧了一本词册,伏裙坐在草地旁的亭子里,读词册里的《鹊桥仙》。梦中大约是四月中旬,铺开的天像是蓝色的绸子,几丝鎏光从蓬松堆砌的云层里映照下来,很是耀眼。
她正读着,没几时被遮住了光。
一抬头,有三四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将她围在了中间,不待她反应,他们反剪着手去背后掏出几捧不知从哪采撷的芍药,问她可否应下绵绵情意,做他们的娘子。
她觉得这些人有病,想出言训斥走,脑子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反复劝她恪守礼仪,因此她一时有些寡言。
为难间,他们身后传来一道讥讽嗤笑。
她偏头去瞧,来人身形伟岸,散乱的发丝迎风吹摆,穿一身尤其扎眼的银色袍子,看架势是来替她解围的。
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没见他赶走他们。
反倒听他说道:“被人轻慢了还憋着,当真是个小古板,其实你骂一骂他们,他们就像条狗一样走了,而你什么都不会失去。”这人说过几句便转背往亭子外走,懒洋洋倚在亭外,像是事不关己的模样。适逢一阵春风起,姑娘们的娇笑声刮过她的耳畔,她陡然有些出神地想:这样好的景,这样美的人,她哪怕没有参与其中,捧着书坐在一旁却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凭什么要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搅乱呢?于是在梦里,她冷下脸,小心放好词册,逐一将几人手中的芍药花接了过来,紧接着逗狗似的抛向潺潺不息的江流,看着他们追逐那些花而去,冷骂:“再来打搅我,我要你们好看!”
因此徐怀霜醒来时有些怔愣。
她十八年的人生里,别说是赶人了,连生气斥责都少有。她的梦,很真实。
洒脱赶人的感觉也很不错。
“扑通一一”
“诶哟一一”
院外传来动静,是迷糊起身如厕的小厮跌了一跤。徐怀霜敛着眼睫,不欲再睡,起身坐在案前,提笔蘸墨,沉静写下了一个醒字,最后一笔横得极缓极慢,她像是造物者,此刻的愿望便是把这个字牢牢记在心间。
一晃过去数日,元宵夜里热闹的余韵都已不见。初初迈进二月,落了几场浙淅沥沥的雨,之后便都是晴日。
这日徐怀霜照例上朝,忽听恒文帝说要再升一升江修的官。她于朝事上的见解虽不如大伯二伯这样经验老道之人,却也异常敏感地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而这样的危险,正是来自坐在龙椅上的恒文帝。澧关以南是草原王庭,王庭向来只管自己,与澧国的关系还算和气,去年在边关作乱的南蛮子,却是以澧关为分界线往西走的大梁,大梁的士兵之所以称为南蛮子,便是因为他们蛮不讲理,仗着草原王庭不管闲事,澧关又位于澧国最南边,便打算从澧关下手,时不时击一击,很是无赖。去年更是仗着守关的都是澧国的年轻将领,故意制造一些假象,今日夜袭,明日虚晃一枪,险些将年轻将领逼得出关迎战。好在江修受朝廷招安,前往边关。
原本的年轻将领大多也是世家出身,做不出南蛮子那等无赖之事,可江修上了战场却一反常态,脸皮极厚,装了近两个月的愚蠢无知,让南蛮子知道朝廷无人,竞派了这般蠢笨的人守关。
南蛮子一朝松懈,他便引他们上钩,放出消息说是要夜袭。南蛮子果真上钩,在原地守株待兔,想将他擒走,再击澧军士气。岂知此举正中江修下怀,引得南蛮子上钩后,他便突然撤其退路,澧军早已将这支来自大梁的无赖军队包围,他再反客为主,一举取下军队将领首级,大涨澧军士气。之后的数月,更是用一些年轻将领看不上瞧不起的法子数次击退南蛮子,硬生生追着南蛮子躲回了大梁关内,并扬言日后见南蛮子一次,便折磨一次,让南蛮子恨得咬牙,又不敢再轻易妄动。
在澧关盘踞了许久的南蛮子总算解决,江修也总算被恒文帝亲封为烜赫将军。
烜赫,盛大显耀之意。
恒文帝拟此封号,旁人一听,便知恒文帝应是十分满意这位烜赫将军。而今朝中武将新贵益发多了起来,恒文帝抬举武将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徐怀霜却明白,恒文帝虽亲赐江修府邸,亲拟封号,又赐金帛,对江修却仍有些防备。
恒文帝是位惜才的君王,江修在他眼里是一把利剑,能很好击退南蛮子的利剑,但同样地,碍于江修山匪的身份,恒文帝心知他有计谋,可以赏他许多身外之物,但是涉及权利,恒文帝却是还在试探。譬如上回说要拨一支步兵,若这支步兵最终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