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桌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炫耀着一下午的战果,叶邵凯更是把自己的小胸脯拍得“嘭嘭”响,细数着自己搬了多少东西,惹得招娣和叶明咯咯直笑。
清空了库存,账上回笼了一笔可观的资金,沈秀兰心里那块悬了多日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给每个孩子碗里都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看着他们埋头吃得香甜,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送走林婉如,又安顿好孩子们洗漱睡下,夜已经深了。
院子里,白日里蒸腾的热气散去,一丝凉风卷着槐花的香气,吹得人心头一清。
叶昭还没回来。
沈秀兰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又去厨房看了看炉子上温着的饭菜,这才回到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核对今天收回来的货款。
钱货两清,贺国庆是个爽快人,当场就结清了所有款项。
她用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每一笔都仔细复核,这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容不得半点马虎。正算到一半,窗外猛地刮起一阵大风,吹得窗户纸“呼啦啦”作响。
沈秀兰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窗边朝外望去。
天空不知何时聚满了浓重的乌云,黑压压地沉了下来,像是要塌掉一般,连月亮和星星都藏匿无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有一批给纺织厂和钢铁厂供货后退回来的次品,因为贺国庆看不上,下午时候她临时联系了一个乡镇收废品的小贩,约好了今晚在城郊的废品站交货。
那些东西虽然是次品,但拆解开来,里面的铜线、零件也能卖上一些钱,她不想就这么扔掉。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沈秀兰不再犹豫,抓起一把零钱和手电筒,披了件旧外套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得赶在下雨前,把那批货处理掉,不然淋了雨,就更不值钱了。
她推出那辆老旧的三轮车,把角落里堆着的几台破损收音机和洗衣机外壳吃力地搬上车,用绳子捆扎结实,便一头扎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通往城郊的路坑坑洼洼,没有路灯。沈秀兰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蹬着三轮车,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风越来越大,吹得路边的树木东倒西歪,发出鬼魅般的呼啸。
几滴冰凉的雨点砸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了一片雨幕沈秀兰心里一急,脚下蹬得更快。废品站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坡下面。
可就在这时,只听“咯噔”一声,三轮车猛地一沉,右边的轮子陷进了一个积了水的泥坑里,再也蹬不动了。
她跳下车,试图把车轮从泥坑里推出来。可车上装着沉重的货物,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涨红了脸,车轮只是在泥水里打滑,纹丝不动。
雨下得更大了,瓢泼一般,砸在身上生疼。她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手电筒的光在雨幕中显得微弱而无助,四周除了“哗哗”的雨声和“呜鸣”的风声,再没有半点声息。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慢慢从心底里渗出来。
她抱着胳膊,站在泥泞里,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叶昭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他换了便装出去,肯定是去办那个棘手的案子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远处漆黑的雨幕中,隐约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亮。
那光亮在风雨中摇曳着,却异常坚定地,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沈秀兰眯起眼睛,用力地看着。光亮越来越近,她看清了,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盏老式电石灯。骑车的人很高大,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正奋力地顶着风雨前行。
当那辆自行车停在她面前,叶昭从车上跨下来时,沈秀兰的眼眶一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部线条往下淌,那件灰色的夹克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他肩膀宽阔。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一句责备。
他只是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走过来,接过她手里冰冷的手电筒,照了照陷入泥坑的车轮,眉头微微蹙起。
“我来。”他声音低沉,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沈秀兰的耳朵里。
他让她站到一边,自己走到三轮车后面,弓下腰,宽厚的肩膀抵住车厢,双腿在泥水里扎下根。他低喝一声,手臂和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那辆沉重的三轮车,竟被他硬生生地从泥坑里一点点推了出来。
车轮脱离泥坑的瞬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叶昭直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散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向沈秀兰:“还能骑吗?”
沈秀兰点点头,走过去试着蹬了一下,车子能动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扶着车子的后半段,帮她稳住方向。
“走吧,”他说,“我送你过去,然后再一起回家。”
雨还在下,但沈秀兰的心却安定了下来。她蹬着车,叶昭就在后面推着,趟过一路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