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或者塞进了哪件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忘了个一干二净。
钟煜下意识想借个手机联系聂尧,让他赶紧把自己那部送过来。可刚掏出别人递过来的手机,解锁屏幕的手指就顿住了,他似乎也忘了问聂尧新换的手机T丁o
别墅里外灯火通明,人声和音乐隐隐传来。湖边风吹过水面,发出细微声响,几种声音混在一块儿。
刚刚狄一璇跟着他走到这儿,两人就着凉风聊了几句。他看她今晚高兴,喝的有点多,忆起往昔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只是…钟煜抬手揉了揉眉心。
其实他根本不记得承诺过她什么。他虽然有时候说话没个正形,但答应过的事,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就挺大的事儿,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去阿尔卑斯包机跳伞?她记错了。
那是严京说的。
严京和这几个人也是一块长大,不过出国出的早,十岁出头就去德国了,上次钟煜去谈医疗方面的项目,还抽空绕道去慕尼黑和他见了一面。还是孤身一人,读的是古典哲学,整日研究什么黑格尔康德,书呆子一个。钟煜为数不多看到严京比较活泼外向的时候,是十七岁那年的新年,几个人一起约在瑞士滑雪,晚上又篝火晚会,兄弟几个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狄一璇当时一月份就要去参加澳网青少年组的公开赛,为了给她加油打气,蔚逸明几个从国内飞了过来。
钟煜彼时已经在美国读书,圣诞节假期刚过,被哥几个一叫,写了假条就飞过来。
本来是严京被撺掇着和狄一璇表明心意,这小子破胆一个,又听见她喊压力大,还是别给运动员徒增烦恼了。
“你要拿不到大满贯,咱们到时候就包机带去阿尔卑斯山跳伞,把输掉的勇气补回来。”
钟煜陡然听见严京说这话,新奇地笑了声,和对面狄一璇的眼神对上,篝火堆大,木头噼啪作响,火星子往上蹿,隔着四五米远,却能看清她雾气淋漓的眼睛。
看样子这姑娘压力是真大了…
他伸手揽过旁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严京,另一只手举起啤酒罐,冲着狄一璇的方向,和蔚逸明几人附和道,“行啊,跳,谁不跳谁孙子。别墅湖边种着梧桐树,此时几片树叶打着旋儿相继掉落,落到湖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荡开一圈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钟煜从十七岁的跨年夜的篝火旁抽身,一时又为兄弟严京感到好笑,他最近在校对书稿,满篇的德文,忙得要死,还能记得在狄一璇比赛时托他去买礼物,却不想这一桩陈年旧事莫名其妙地被按在了钟煜身上。这都什么事?!
幸好刚刚他把这些话都说明白了,也省的狄一璇那些心思再错误地蔓延。钟煜又摸了摸口袋,习惯性地想掏出手机。赖香珺这个点在干嘛呢?
夜晚的风并不温热,因在郊外,还有些凉意,他突然很想知道赖香珺的十七岁。
不是现在这个在溪山墅家里、会因为他随口一句“想你了"就偷偷抿嘴笑的赖香珺,而是…十七岁的赖香珺。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过了十七岁。关于她的过去,他知道的太少,少得像沙滩上被潮水反复冲刷后残留的零散贝壳,需要他弯腰去仔细捡拾。听宁曼偶然说起,那年之前她好像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在家里休养了很久。
工作有次碰到她姐姐赖芷瑜,聊起赖香珺十七岁的画拿了奖杯,语气隐有温柔,姐妹俩关系好像并不是传闻中那么不好。蔚逸明倒是常挂在嘴边,说赖香珺小时候就长得像洋娃娃,十七八岁的时候更是,美的他身边好多人妄想去追求她…这些关于赖香珺的碎片拼凑起来,依旧模糊。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幅旧照片,轮廓依稀,细节全无。
钟煜端着酒杯,放松地倚在湖边冰凉的木质栏杆上。灯光映在他侧脸,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通身依旧散发着那股与生俱来的潇洒劲儿,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正在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好奇慢慢占据。十七岁的赖香珺,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象不出来。
她那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有点小脾气,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气鼓鼓的吗?还是更青涩、更安静?十七岁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人给她准备特别的惊喜或者.…有没有…像今晚狄一璇这样,因为朋友的一句醉话,就记了好多年?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像一颗小石子,沉甸甸地落进了他心里那片刚刚被搅动过的湖水中。
赖香珺,你十七岁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