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手臂轻轻攥住他的衣袖,顺势跪在地上,发丝楚楚贴着面颊:“大人可否替我隐瞒此事?”
裴熙丝毫不为所动,“二小姐,你杀了人。”“我知道。“元朝露抬眸,眼中水光朦胧,“可此事若捅到太后与陆家面前,我与我的婢女,恐怕难遭一死。”
他英挺的面庞难辨情绪,始终未曾松囗。
元朝露道:“大人此前在天马一事上,已帮过我一次,如今能否再帮我一次?”
她在赌,赌裴熙会选择施以援手。
陆屿在朝中本就不起眼,失踪几日或许无人深究,可裴熙不同,她与荷衣非他对手,杀不了他,就只能拉他入伙。
她迎着裴熙薄薄目光的审视,良久的寂静,他问道:“你想如何处理这尸首?”
元朝露一愣,如实道:“我的落霞殿外便是太液池,池边有片小树林,极为隐秘,不若将尸首埋在那里。”
裴熙:“不妥。”
“夏日尸首腐烂极快,气味浓重,埋在你宫殿附近,若真要查起来,迟早会被发现。"他冷静地分析着,“若是沉湖,也有浮上来的可能,你必定日夜心心绪难安。唯一的办法,是将陆屿的尸首悄无声息地送出宫去。”荷衣上前一步,“可否让人混在出宫采买的宦官中,用牛车将尸首运出去?”
裴熙道:“宫门侍卫森严,便是我用马车带尸首出宫,经过宫门时也会被虎贲军检查,根本瞒不过去,此事不能寄望于侥幸。”元朝露道:“若是将尸首分尸切下来,分次运出去呢?”裴熙目光骤深,显然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的风雨声呼啸。元朝露道:“那裴大人可否愿意帮我分尸?”这其中的可怖与繁琐难以想象,绝非元朝露一人可以做到。好半响的沉默,裴熙抽出佩剑,俯身半蹲在尸首身侧,那剑割破皮肉与骨骼碰撞声音,如同宰割牲畜般刺耳。
元朝露从见他动手的一刻,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这尸首属实难以处理,我来帮裴大人。”
恰有一注鲜血飞溅而来,裴熙侧开脸躲过,声音平静无波:“不用,昔年在军中处理尸首惯了,二小姐去内殿待着,这里交给我即可。”大雨来得猛烈,天地间一片昏沉。
将近傍晚时分,裴熙扯下蒙在脸上的布,接过元朝露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的血污。
他起身提起用布包扎好的头颅,放进一旁的食盒中,道:“等会儿我与舍妹一同出宫,将头颅和一些断肢带出去。剩下的内脏部分,会顺路送去给宫中猪犬。其余的尸身,暂且埋在我在你殿后挖好的土洞中,这两日我会陆续送出宫。元朝露身上已换上一身干净衣袍,撑着伞送他出殿。出院门前,裴熙回首停下,雨水打湿他冷峻的眉眼,语气温和了几分:“今日本是想邀二小姐同去阅武场,奈何天公不作美,改日不知是否有幸再邀?”元朝露胸腔中心脏″扑通″直跳。
裴熙一身深衣早已被雨水浸透,眸光透过雨水看来,“燕王殿下此前邀约你我见面,二小姐必然知晓这是相看之意。不瞒二小姐,此前两次相处,在下已对二小姐心生好感,今日见二小姐行事大胆,这份心意更甚,只是在下并非多事之人,不会对无关紧要者的求助,而随意伸手。”元朝露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裴大人。”裴熙微微一笑,“在下此前为功名奔波,婚事一直搁置,的确到了成家之时,二小姐也不必急于答复,不妨先与在下多相处几日,再做打算。”说罢,他不再多言,提着食盒转身走入雨中。他步履从容,走上马车。
元朝露立在雨中,望着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红痕,片刻后合上了掌心,目光一片清明。
裴熙此人,做事果断,冷静可靠。至少从几回相处中看来,他并非软弱之人。
世间事有因必有果,请对方出手,那必然要付出些许代价。元朝露对他不觉反感,只是婚事关乎自己日后的一生,自然还需要多相处几回。
大大
雨一连连绵数日,阴云始终密布在宫廷之上。这一日午后,蓬莱宫中佛香袅袅,轻烟穿过层层纱幔,往内殿飘去,直到萦绕上内殿一道颀长的身影。
天子玉冠玄袍,衣袍层叠堆积在地,以指尖撑着额角,神色沉静,正靠着案几小憩。
天降暴雨,不便行路,天子来蓬莱宫拜访太后之后,被暴雨阻拦,便留在内殿阖目养神。
仲长君为他用扇子轻轻扇风,听着殿外的动静,若说这几日,朝中有何蹊跷,便是陆家三房的陆屿公子离奇失踪一事。陆屿再如何纨绔不堪,也是陆家三房的嫡子,一个陆家子弟凭空消失,绝非小事。
调查得到的线索,是陆屿当日入宫后未曾离宫,守护宫门的虎贲军未曾记下他离宫的记录,但陆家也已数日未见其人。起初以为只是寻常事,可随着时日推移,渐渐透出几分诡异。方才有宫人来禀告,道那日午后,曾亲眼见陆公子往弘文学宫方向去。殿外雨声淅沥,即便燃着沉香,也压不住这盛夏黏闷的湿气。帘幔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太后娘娘,元二小姐带到了。”仲长君摇扇的动作一顿,看向面前的天子。外间的动静,并未惊扰天子一丝一毫。
天子已数日不曾传召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