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昨日由他亲自挂在船舱中,早已反复品鉴,他并不在意,只在意她是否喜欢。
见她面露困惑,他俯身指向卷上烟波:“是吴地的画卷,画的乃是寒山寺。”他立在她身后,微低下身指给她看画上细节。元朝露未曾见过南方的地舆图,连吴地都不知在哪,听他介绍才知那是在江南,只笑着附和:“原是江南风光。”
二人在一幅画前停下,萧洛之道:“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幅江水图,苍茫的江水东流,浩渺无边无际。”
元朝露看那似要冲破画卷的狂澜,笑着夸赞,“画可见人心境,我觉殿下心性倒与这奔涌的江流相似,无拘无束,肆意张扬。”这话不过是为讨他欢心,却似乎极合他心意,他目光微闪,“你当真这般觉得?”
“是,燕王殿下行事洒脱果断,便像是自由自在的江水横流,而我却总在学宫之中处处受限。"她见燕王眉心稍蹙,连忙道,“多谢殿下今日带我来此地,听这一番话,我才觉天地宽阔。”
少女笑道:“殿下为我包下船舫,又有丝竹清乐,这般贵人才有的待遇,我也是第一回体验。”
“而这些,"她踮起脚,在他耳畔喃声道,“我都很喜欢。”江风徐徐,掀起她鬓边的发。这句话像一粒石子,在萧洛之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画舫忽被浪头推得倾斜,元朝露踉跄着向后倒去。萧洛之不及思索便扣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她已撞了满怀。
他浑身僵住,能清晰感知到她微烫的手臂环上自己腰身。等到船只平稳,她从他怀中退开半步,指尖将碎发别至耳后:“实则我也给殿下备了礼物。”
她似颇不好意思,转过身到案几旁,只将背对着他。方才那一瞬的亲密相拥,令画舫内的空气陡然旖旎起来。萧洛之指尖抵着眉心,缓了良久,终是望向她背影,温声道:“明晚,你还有空出宫吗?”
“明日?明日怕是不能,傍晚我得去见陛下。”元朝露将随身带来的卷轴在案几上徐徐铺开,露出空白的绢面,这正是她要赠予燕王的礼物,她要为燕王绘一幅丹青。身后传来迟疑的询问:"陛下缘何频繁召你?”“因我课业不精,总被夫子告到御前,“她轻抚绢面,拿出工具箱中的画笔,“想来是陛下看重殿下,这才对我格外关照。”她并未注意到身后人听到此话,神色微微一变。“陛下…待你很是照顾?”
“自然。“她转身笑道,“若非燕王殿下缘故,我这般微末之人,怎配得陛下亲自延请名师?”
萧洛之静默不语。
元朝露道:“这次我与燕王在画舫相会,下次不妨去林苑可好,我听闻殿下喜欢游猎,不知何时能目睹殿下的英姿?”他凝望着她,轻声道:“我并未与你说过,实则我不喜欢游猎。”元朝露一怔道:“是吗?”
“游猎是兄长所喜,我日夜去练习骑射之术,不过是为叫兄长欢心。”而面前这位元二小姐…
萧洛之心中泛起异样,忽忆起曾为母后寻画之事。分明是他千挑万选的珍品,却因旁人一句“圣上定会欣慰”而兴致全无。那画至今仍尘封王府府库,未曾呈献母后。
他素来厌恶被人安排。
今夜亦是如此。她方才那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他只觉她明媚的笑靥都似蒙了层灰霭。
皇兄属意她嫁入王府,故而对她格外器重。画舫轻晃间,元朝露向他走来。他耳畔却回响起母后的诘问:“你不是素来不喜你兄长事事为你做主么?”
萧洛之道:“元二小姐。”
元朝露在他面前驻足,笑吟吟道:“殿下有何吩咐臣女?”她正欲说明,她要为他作画。
却见萧洛之神色沉凝,眼底的光都暗了几分。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长舒一口气:“今夜便先如此吧,军营中有要务,我还得回营一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渐浓的夜色,道:“宫门将闭,我命人为小姐在宫外安排住处,委屈小姐一晚。”
说完,不等元朝露回应,便转身大步往船舱外走去,元朝露立在原地,那句“我想为燕王作画"卡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只觉面上扫过一层无形的风。
风从船舱外吹来,将桌上铺展开的画卷,“咂当”一声吹卷在地。大大
一场暴雨袭来,江面白浪翻涌,画舫的丝竹声骤停,宾客们也纷纷回到船舱之内。
次日,元朝露在叶疏的护送下入宫,马车摇摇晃动,穿过重重宫墙,驶入宫城门。
“二小姐,学宫到了。”
车帘从外揭开,大片阳光洒进来,洒在车内静坐的女郎身上。叶疏搀扶她下车时,轻声道:“傍晚时分,燕王殿下会入宫,到时候殿外有一些话,极为重要,要与小姐说。”
元朝露本以为只是寻常邀约,可抬眼望见的是叶疏紧绷的下颌线和凝重的神色。
叶疏走后,她入寝殿更衣,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瞬间从心底浮上来。对于燕王的不告而别,她实在觉得此男子无礼。昨夜的形势急转直下,必然出了问题,错绝非在自己,便是在燕王。今夜之约,怕不是花前月下的幽会,更非什么温言软语。细细思量,莫非是他心生厌弃,欲斩断于自己往来?
可这门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