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正交流彼此致歉文书的怪异一幕。
安乐郡王、清河郡王、再到几位亲王世子,一一入内。王孙之中自然不乏心有怨气者,然元朝露并非得理不饶人,甚至听到道歉的妙处,还会柔声夸赞写的极好,她生得如此貌美,一双清眸轻轻眨着,温柔含笑看着他们,郎君一时便多道歉了几句,出门后才想起约定过不给元氏女好脸色的,互相看了一眼,咳嗽一声,会心不谈此事。元朝露瞧了眼天色,道了一声:“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剩下的等明日再说。”
剩下的人本不欲走,见她态度强硬,只得作罢,等依次离去后。待众人散去,她更衣整装,径直往宣德殿而去。此刻离傍晚尚有一些时辰,盘算着早去早回,定能赶上与燕王的见面。宣德殿内沉香袅袅,天子正与臣工议事。她曲裾曳过地面,声音放得极轻,入内后,将断鸿琴放在琴案之上,此后抬起头来,朝在天子议事的内殿望去案台下坐了数道臣子的身影,而案台之后斜倚着一道身影,姿态随意懒慢,着一身雪白织金雪袍,似乎察觉到自她投来的窥探,视线似有若无地朝她扫来,口中还在与臣子议事。
元朝露心砰砰跳了两下,慢慢坐正身子。
待殿内臣子尽数退去,那道修长身影才徐步走来,雪色衣袂在她身侧投下一片清影。
“臣女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陆大人来教琴课,可是被要事耽搁了?”萧濯道:“你当真不知?”
元朝露摇了摇头,便见他矮下身来,猝然靠近的男子气息,令她下意识侧身,让开琴案边位子,他道:“自己做事情,倒忘得如此干净。”这话唤起了不美妙的记忆,元朝露蓦地想起禅虚寺那日,为见天子,她不仅旷了陆玄谟的课。
甚至还吻上了天子的面颊。
萧濯为她调试琴弦,淡声提醒道:“陆玄谟被你气走,还留下一封信,斥朕太过放纵你。”
他洁白的指尖抚弄琴弦,掌心之下曳出一道琴音,又拿起巾帕,为她擦拭琴弦,“琴弦极紧,和你离开禅虚寺前的几乎无差,看来在元府,你并未好生练琴。”
元朝露面颊微热,“那时日日都在想陛下,想要如何给陛下道歉,哪里有心情抚这物?乱我心曲。”
那“乱我心曲”四字一出,萧濯调试琴弦的动作停下,掀起眼帘,朝她看来。元朝露却未曾察觉他这细微的神色变化,将双手放在琴上,开始今日的习琴。
即便知晓身边人是天子,即便身体仍下意识抵触,她也仍旧坐直身子,神色尽量平静如常。
从前她心不在琴上,便觉这一把琴好比刑具,待今日心神完全沉入其中,发觉学得极快,很快便能弹奏出一段像样的曲音。“极好。"他屈指轻叩案几,指点她转换指法。他做这种事时,不似帝王,直如锦衣玉带的世家公子,好似天生便这般优雅,从见第一面起,元朝露便能感受到此人贵比寻常,甚至与他同出一门的燕王,也养不出这等气度。
等一曲学完,更漏不知不觉已过一个时辰。萧濯忽而俯身,握着她的腕部,示意她再抬高些,她抬起眼眸,声音若柔波浮来
“陛下,我有些累了,今日习琴已有一个时辰,可否便先下学?”那气息缭绕天子耳畔,萧濯侧过脸颊,起身道:“将《琴论》最新学的一篇,背诵一遍,抄录一遍,此后抚一遍今日的曲目方才可以离开,我在内殿听得见。”
如此多课业,她当真要误了与燕王见面的时辰。元朝露不愿,起身欲言,殿外已又有臣子觐见,她望着纱幔落下,隔绝了两殿,轻叹一口气。
帘幔抬起垂落间,走进来的乃是大司马崔铭与另一重臣。二人向天子禀告边关战事。
萧濯神色清和,握起茶盏送到唇边,指尖上她衣袖留下的香气若有似无,让他不由想到,她仰起头,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以及那发丝拂过面颊,微妙的、细腻的触感。
“陛下?"崔铭的话音传来。
萧濯"嗯"了一声,抬头笑道:“卿适才何言?”天子如此失神的一幕,崔铭极其少见。
然这片刻的恍惚并未能激起多大的涟漪,殿内很快继续响起交谈声。低语声萦绕在殿宇间,直到许久后一一
被一道琴音打断。
萧濯不悦朝外看去,崔铭亦抬头朝外投去目光,隔着两层,看不清是谁人抚琴。
琴音响起,便表明元朝露已经做完了课业。元朝露谨记天子方才的话,抄录一遍、背诵一遍,再抚琴一遍,方能离开。这些事放在从前,她必然要花费至少一个时辰,但今日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
如此用心良苦,便是为了去见燕王。
萧濯收回视线,未曾再开口,指尖轻轻拨弄着掌心心奏牍。崔铭端详天子的神色,无言,殿内一时静极,君臣便听着那缭绕不绝的琴音。
一曲毕,随即响起的是女子匆匆走下台阶的告退之声。“便先不打扰陛下议事了。”
终于等到那折磨人耳的声音离去,崔铭长松一口气,见天子也似乎眉目不喜,失了先前的温润之色,只能笑着缓和气氛,道:“如此嘲晰难听之音,难为陛下了,乐府送上来的乐师是越发不如从前了。”案几之后,忽传来天子低低的一声冷笑。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