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0章
若元朝露选燕王,势必得罪天子,此时不道谢,顺带将此前冒犯的事顺着带过,还不知下次面圣是何时。
可若是选天子而舍弃燕王,或许再不会有今日这般自然的机会,能在燕王流露脆弱一面,叫燕王生出同情……
元朝露终是转过头来,看向身侧人。燕王似有所察,“二小姐?”她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袖摆,引着他往廊柱后挪了两步,“时辰不早了,宫门怕是快要落锁,也不知还能否赶得上。我担心殿下夜里行路不便,不若先回去吧。我先随陛下走一步。”
话音落下时,她分明看到萧洛之的眉眼黯淡了一瞬。不过片刻,他便又扬起唇角,带上几分散漫笑意:“去吧,你向皇兄道谢要紧。”
元朝露“嗯"了一声,掌心慢慢松开了他袖摆的一角,本欲走,又回头道:“上次燕王问我何时有空,明日傍晚,我得闲暇,可以出宫。”萧洛之本黯淡的眉眼,瞬间漾起细碎的光:“当真?”元朝露笑道:“殿下此前说得了一些吴地的画,是吗?殿下若还想邀我赏画,明日此时,宫门外见便是。”
元朝露得到了他确切的回复,便转身往前走去,快到天子面前时,忽察这里是下风口,能清晰地听到刚刚她与燕王的交谈。然天子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元朝露也不知他听了多少,也不上前去,便在落后天子几丈远的地方,遥遥跟随着。宫人手捧羊角宫灯在夜色中摇晃,朦胧的清光洒在青石板上。一路沿着缦回的长廊往前,绕过曲折的宫道,走过婆娑的花丛。一路上未曾遇到一位宫人。
是天子的御驾在此,宫人皆早早避让。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身处这样的阶级,带来的特权与便利。这座壮阔的宫廷冰冷苍凉,暗处蛰伏着数不尽的危险,她身处其中如履薄冰,于天子而言,是他的所有之物。
元朝露抬起头,看着前方那道被月色勾勒出的背影。禅虚寺一别,已有数日。
脑海中不由浮现起,自己拉过他的手,覆上自己身前的一幕。她分明早该读懂他目光中“认错人"的暗示,察觉到他举止中的抵触,却一错再错,更甚至覆着他的掌心不放,让他施力……元朝露只觉心口那一处肌肤隐隐发热,眼睫轻轻地抖颤。圣上清风朗月,四海臣服,世人口中称赞,其如白璧无瑕的谪仙,从她初见时,便少能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在她那样的举动下,他笑着抽出手,对她连连说了数句"极好”,必然是被冒犯震怒。可还有一事,始终困扰元朝露,前一夜他究竞对自己做了什么?那时她醒来时胸腔有灼疼感,好似被针游走扎过一般。可此刻,面前那道身影,被月色镀上一层月光,巍峨如无暇玉山,全然不像会对她做出那种事之人,莫非当真是她多想了……
思绪起伏之间,不知行到了何处,四下幽寂无人,宫人早已散开,长廊之上唯有自己还有天子。
元朝露唤道:“陛下。”
那道身影停了下来,元朝露依礼节垂下眼帘,道:"臣女今夜有诸多话想与陛下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第一件事,便是感谢陛下今日出面为臣女解围。第二件事……”
她袖摆之下的手轻轻攥紧,抬起头来,见天子立在廊边阴影处,半张脸浸在月色中,以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宫人本该随侍左右,为何此刻不见,必然只有他下令一种可能。元朝露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一靠近,便闻到了廊下晚风吹来的栀子花香。夏日傍晚的凉风徐徐,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元朝露抬起头,眼眸中倒映着天子棱角分明的面庞,他正噙笑看着自己,可笑意却叫人觉不出一丝真意。她深吸一口气:“第二件事,便是要与陛下道歉。”天子轻声:“道什么歉?”
这话实在不好回答。元朝露半天,也只挤出一句:“恕臣女在禅虚寺冒犯陛下之罪”。
天子摇了摇头,“说说看,你做了什么?”元朝露再答:“臣女举止无状,话语猛浪,有失体统。”她身量在女子已算高挑,却还是远不如他,天子便微微俯下面颊来迁就,让她将自己做了什么全都说出来。
“我当时不慎跌入了陛下怀里,“元朝露听到自己颤着声,目光被他轻飘票飘的眼神所逼,只能只得硬着头皮道,“之后拉过了陛下的手,按在…”话到此处再难启齿,元朝露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觉他实在记仇,道:“臣女当时是将陛下当作了燕王,这才一时失了分寸。”天子道:“若是面对燕王,你也会这般?”元朝露一愣,“啊"的疑惑一声,旋即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衣袍上那泛着银光的绸缎,道:“臣女自知死罪,前段时日已在家中闭门悔过,便是日日担心陛下降罪。”
萧濯却笑道:“你既知死罪,可想到如何赎罪认错?”晚风拂来,引得宫灯摇晃,元朝露听得身后花丛沙沙之声,沉默半响,道:“臣女深知陛下好心,陛下教我诗书,想我知礼,然我因底子薄弱,便总生出抵触之心,可诗书对我并无半点坏处,往后定当虔诚向学,不负陛下圣意。”萧濯道:“还有呢?”
元朝露沉吟一刻,想他如此看重自己课业,应当是喜欢通晓诗书对大家闺秀,便道:“还会乖乖听话,谨守本分,再不会如从前一样失礼。”萧濯眉梢微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