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命难违,叔母这般严加管教,全是为你好。”
她将宣纸搁下,“今夜务必抄完,明日我要亲自过目。”临走时,李青娥朝身旁仆妇使了个眼色。那妇人会意,恭敬垂首。待李青娥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随侍在元朝露身侧的荷衣,才借着整理纸笔的由头凑近。
“阿雎,你被禁足,如今府里连我都盯得紧,今日实在寻不到机会出府。明日我定想法子去天珍阁,看燕王殿下可曾将你新作的画买去。”她心疼地抚了抚元朝露微凉的手背,“你夜间回去还要作画,实在耗费心神。”
元朝露笔下不停,轻笑道:“阿姊还在等候我,我多画几幅画,便能多为她多寻医问药几回。若是能见到燕王便好了,可惜我被禁足,想必他也被天子抢着,不便前来府上。”
荷衣欲言又止道:“我有一事,一直没敢告诉你…洛阳城中消息素来传得极快,天子眷顾皇室宗室,下令各宗室未婚妻亦入宫学礼,这事经过几日,早已传遍洛阳高门。萧氏是百年豪门世家,枝繁叶茂,宗室子弟如林,天子为择储君,早先便选取数位才德出众的亲王之子入宫教养,如今又召诸位王孙未婚妻入宫承训,其中深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怕是连储君妃也要合乎天子严苛的要求。一时间,洛阳高门暗潮涌动。
可本该作为燕王未婚妻的元朝露,却迟迟未收到入宫传召。“天子竟召了那些贵女入宫?”
元朝露指尖轻敲案几,不怪她多想,自己才被天子斥责无礼,转眼天子下诏,召诸贵女入学宫承训,分明意有所指。元朝露道:“难怪这几日,叔母不见从前那般殷切,言语间还刺探我与燕王的婚事是否有变故。原是因为这个。”
未说完,忽见李青娥留下监视自己的仆妇踱进书房。元朝露不再多言,立即执笔蘸墨。那仆妇审视片刻,招手唤来一个人在外替自己守着,自己则转身离去。
“二小姐?”
元朝露笔尖微顿,抬眸望去。一位眼生的中年妇仆静立在门边,面容被暖阳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朝她露出和善的笑意。自入元府以来,这般温和待她的实属罕见。元朝露轻轻应了一声,复又垂首继续誉写课业。
“二小姐放心。”妇仆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那盯梢的仆从已走远了。您歇歇无妨,奴不会多嘴的。”
她说着,将一盏新沏的茶轻轻推至案边,茶烟袅袅,沁人心脾。元朝露察觉妇仆频频投来的目光,“可是有话要说?”妇仆犹豫片刻,轻声道:“奴婢只是想看看大夫人的女儿。”见元朝露搁下笔,妇仆谨慎地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跪坐到她跟前,“夫人将小姐看得紧,奴婢这些日子才寻到机会近前。小姐果然是大夫人的女儿,眉眼像极了大夫人……”
元朝露道:“你曾经侍奉我母亲?”
奴仆摇了摇头,“并非,奴是这府上的老人,自然见过大夫人,而奴的妹妹,蒙大夫人救命之恩,感激在心,这些年来,奴也未曾忘记过大夫人的恩情。元朝露微微轻笑,看着面前人。
阿姊闭眼前,曾拉过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希望元朝露入京城后,去查一查当年父亲下牢、还有阿母遇害一事可有隐情。可元朝露入洛阳,发现元府被二房掌管十数年,密不透风,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元朝露得忙着为阿姊寻药、又得赚钱维持生计,便先暂时搁置了此事。眼下便有一元府老人主动到自己面前,元朝露见她眼中浮起热泪,情意似乎不像有假,问道:“你那妹妹现在何处?”“死在了前朝迁都之乱,没能活着到洛阳。”而这,也是元朝露与阿姊流落在外的十数年的缘由。元朝露缓缓抬眸,细细端详眼前妇人的面容一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眸子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我观嬷嬷样子,似乎并非汉人。”
“小姐并未看错,奴婢乃是鲜卑女子。"妇仆温声答道。“鲜卑女子?“元朝露声音微扬道,“我亦然认识一鲜卑女子。”她尚要追问,妇仆已道:“奴婢名叫斛律兰。”这个名字像一道闷雷劈进元朝露脑海。
元朝露所说认识的鲜卑女子,便是自己的养母,养母曾提起旧事,说在楚朝旧都时与一名为“斛律兰”的女子结拜为姊妹,后来遭逢乱世,二人离散,养母回到了西北之地,却始终未能得到机会,再与故人见面。养母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故人,竞出现在元府深宅之中。世间竞有如此巧合的事?
斛律兰她神色有异,倾身问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元朝露笑了笑:“嬷嬷方才说起自己的妹妹,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我那结拜妹妹,名叫叱罗英。”
叱罗英一一正是元朝露养母的名讳。
元朝露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嬷嬷可否细说当年旧事,关于您与叱罗英,还有我母亲的事。”
“二小姐想听?“斛律兰见她颔首,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与叱罗英皆是鲜卑女子,当年被先后被从西北贩卖到旧都长安为婢,虽年岁相差许多,却在奴隶场中一见如故,那时她连汉话都不会说,整日里像个小兽,只敢躲在角落。我便偷偷教她,从吃饭、喝水这些最简单的词一个个开始。”斛律兰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声音渐渐柔软,“她学得极快,不出半月就已经能与人交谈,夜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