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至少面上做得漂亮,这才攒下好名声。
一个绝户,在院里威望却高,这里头的门道可深着呢。
何保国正想着,老易又来找他:“保国啊,你认识人多,帮贾家问问缝纫机的事?”
“成,我帮您打听打听。”何保国满口应下。
忙活了整整七日,贾家终于把缝纫机抬进了门,花了整整一百五十五块。
是无敌牌的。
早年间缝纫机被叫作铁车、洋机或者针车,民国十一年国内才造出第一台,牌子叫金狮牌。到了四十余年间,金狮牌就改了名号,叫无敌牌,取的是“天下无敌手“的彩头。
这无敌牌缝纫机用起来灵便,针脚走得齐整,零件结实,模样也周正。
直到六十年代初,才又换了风靡大街小巷的蝴蝶牌名头。那时候还有飞人牌、蜜蜂牌、标准牌、华南牌,各家有各家的讲究。
哪怕到了七十、八十年代,小年轻结婚的“三大件”里总少不了它,承着几代人的念想。
这五一年头里,谁家要是摆台缝纫机,那得是顶体面的事儿。
“买了大件不请客?“有好事的邻居嘀咕。贾张氏直摆手:“手头紧着呢,买这铁家伙还借了不少钱。”
这老寡妇的做派,惹得背后不少人撇嘴。
贾家门口围了圈人,眼睛都往屋里瞟。
“贾家还真把缝纫机给搬回来了。”
“瞧这铁家伙长得倒挺精神。”
“往后缝补衣裳可省劲了。”
“我家要有这物件,不出一年准能把本钱赚回来。”
“净吹牛!”
“贾家嫂子买这,还不是为着东旭娶媳妇?”
“有了缝纫机,东旭说亲可容易多了。”
“那可不假~“
几个婶子你一句我一句,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贾张氏脸上泛着红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这会儿倒像个得胜的将军。贾东旭也跟着乐呵,眼里亮晶晶的——家里添了这物件,于他自然是好事。
连易中海都挂着笑模样,前些日子何保国买自行车请客,今儿贾家添缝纫机,大院里可算有了新鲜事。
不用多久,这消息准得飘到街道办王主任耳朵里。年底评先进大院,南锣鼓巷95号院怕是要露脸了。
可贾家买了大件没表个心意,倒让院里些人心里犯嘀咕。
何保国买自行车还摆了桌呢。
贾家这户人家可比不得何家殷实,可就算每家送个玉米面窝头表表心意,也算过得去不是?偏生这母子俩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
三大爷瞅着这架势,直摇头:“真叫开了眼了。”
贾张氏这下可来了精神头,当天就踩着缝纫机补起了衣裳。要说这铁家伙确实方便,嗒嗒嗒几声,补丁就齐齐整整。
她针线活虽算不得顶好,可架不住时间多。要是多接些零活,一年回本倒不是空话。
“妈,明儿你去街道办问问,看有没有缝补的活计。”贾东旭凑过来。
“成!“贾张氏一口应下。
既买了这物件,哪能当摆设?
对门何保国倚着门框,嘴角往下撇了撇。
中院藤椅上,聋老太太眯着眼——从一大妈嘴里,她早听说易中海借给贾家一百块。这会儿心里,怕是又盘算开了。
贾家若能好好使唤这缝纫机,月月进账指定少不了。
可明眼人都知道,贾张氏那懒骨头,缝纫机搁她手里怕是要长蘑菇。
贾家门口又聚了堆人,眼睛全往屋里瞟——缝纫机正摆堂屋呢。
甭管是一大妈、二大妈还是三大妈,眼里都泛着光,谁不盼着自家也有台这玩意儿?
这年月,缝纫机在女人心里,差不多就是顶天的念想了。
贾东旭有了这物件,说亲时腰杆都能挺直三分。
“该备年货了。”何保国心里盘算着。
虽说离过年还有俩月,可现在不张罗,等大家都挤着买,鸡鸭鱼肉怕是要抢破头。
天刚蒙蒙亮,何保国就蹬着自行车奔菜场去了。
菜场入口支着块木牌子,粉笔字写得密密麻麻,全是今日菜价——瞅一眼就知道今儿有啥菜,啥价钱。
紧俏货前头早排起长龙,老远就听见人声鼎沸。
猪肉摊那边最热闹,凑过去一听,原是个大妈买半斤肉,嫌肥膘太少,当场就翻了脸。
这年月,老百姓平日里哪舍得买猪肉?也就年节或家里来客时,才肯掏钱买上几斤。肥肉可比瘦肉金贵,炼出的猪油能存半年,缺油水的日子全指着它。
何保国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回见猪肉摊闹腾了,为多一块肥膘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拳头都不稀奇。
“老何,这三只公鸡、两只鸭子,你瞅瞅!”卖鸡鸭的蔡老八咧着嘴,手指头往身后鸡笼、鸭笼一指。
这老汉五十来岁,农村的,常把自家养的鸡鸭往城里倒腾。如今公社还没影儿,农村管得松,家家户户都养些鸡鸭。
何保国跟蔡老八算是老交情了,原身在世时就常打交道。去年蔡老八还在路边摆摊,今年倒混进菜场里,越做越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