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没直接回应文修,因为他又重新看向元娘,见她很快把几个少年抛之脑后,压根没在意他们期盼、念念不舍的神情,这才不再黑沉着脸。“走吧。"魏观淡声道。
文修还想说什么劝一劝表兄,让他别年纪轻轻做个迂腐文人,却见他已经走远十几步了,忙咽下没说出来的话,急急追上去。“表兄,等等我!”
元娘她们和魏观跟文修,恰好一路重合。
她们到了窦家棚子里的时候,魏观和文修再走了一些,也到了地方。原先出城来探春为次,只要是为了送别友人。但是既然已经出城,又逢好日子,自然也没有直接打道回府的道理。
尤其是这群人里头,跟了个冯少骥,他可是个恨不能把吃喝玩乐全享一遍的膏粱子弟。
跟文修这样得往上数八辈子的远亲不同,冯少骥是魏观亲姑母的独子,他头上还有两个哥哥,都天折了,冯少骥的父亲姬妾无数,却只能生女儿,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对他的教导十分复杂。时而望子成龙,严苛不已,动辄拿起戒尺责打,时而又娇宠异常,甚至能驮着他满屋爬,就为了叫儿子高兴。
至于他母亲,那就不必提了,只一味溺爱,连学走路都怕他摔,叫乳母日日抱在怀里,到六岁都不会走。
正是这样的宠溺,叫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而且对家中人颇为厌弃,总也待不住。
像前几年,魏观乘船游历遇见元娘那回,身边带的表弟就是冯少骥。魏观和文修回来的时候,冯少骥已经叫下人搭起数个棚子,草地上铺着大片布帛,上面再盖了层柔软轻薄的绸布,摆了许多了桌案,放了各种瓜果点心。边上,还有重金雇来的厨娘正在领着下人忙碌。现下虽然还早,可只看冯少骥行事做派就知道,他一会儿用午食的排场定然也很大。
所以厨娘很早就要开始准备,不能叫这位纨绔用得不尽兴。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玩乐的高手。
魏观没回来之前,他还在和人一块玩投壶,但能被养在魏府的几个亲戚,大多醉心读书,毕竞魏相公就是盼着他们能科举及第,来日做官,十数百年后成就魏氏门阀。
所以在玩乐上并不擅长,至少绝比不上冯少骥,没两下就输得一败涂地。棋逢对手才好玩,他一下就觉得无趣了。
于是想出另一个玩法:蹴鞠!
不管这些人再蠢笨不擅长玩乐,玩筑球可是一群人的事,总归能坚持得久一点。
按照汴京蹴鞠行当里最有影响力的齐云社制定的蹴鞠筑球规矩来说,就他们几个人,是不能比蹴鞠的,两边得各十二人才行。但他们又不是正规比试,只是私下里简单玩一玩,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规矩都放一边,怎么简单怎么来。但冯少骥还是不满意。
见到魏观和文修回来,冯少骥大喜过望,兴奋迎上来,“表兄,你可回来了,我正说满打满算,把边上的几个游人算上也才十个人呢,你们俩算上,正好一边六人,这才勉强能玩出些趣味来。”
文修见状,露出些犹豫的神色,他去蹴鞠自然可以,但子望表兄似乎没怎么见过他玩,而且方才子望表兄才痛批路边蹴鞠的少年郎,想来是对蹴鞠不感兴趣。
若是自己应了,两边总不能人数不对等。
文修犹豫片刻后道:“要不还是……
“算了吧"三个字都还未能说出口,他就听身旁的魏观冷声道:“好。”好???文修满脑子疑惑。
冯少骥见表兄肯给自己面子,高兴不已,侧头看向文修的目光就要稍稍不友善些了,“你方才说什么?”
文修从善如流,当即讪笑改口,“要我说,还真是好,出来探春阖该蹴鞠才是!”
他说得极快,显然是为了不叫这位冯衙内忽然生气。这位的脾气可不大好。
冯少骥果然满意,露出算你还识相的神情。一行人用臂绳把宽大的袖子给绑上,毕竟出门在外,若非冯少骥这样的豪奢郎君,寻常人哪可能备几身衣裳。
魏观他们同行的大约六七个人,都是来送行的,其他全是下人小厮,不算在内,所以冯少骥把边上其他棚子里的年轻郎君们也招呼了几个走。说来有趣,这里面还有俞明德和范家的大郎。他们都年轻力壮的,琐事也有其他人忙碌,就是想推拒也寻不出好借口。混在一众魏家的亲戚里,他们二人多少有些不出众。俞明德还好些,他家中在市井门户里还算富庶,与同窗交际,都是从容如常。而且这些人里,真正可以说高门显贵的也就是魏观和冯少骥,其他人说句难听话,只是身家清白,大多还要寄居人下。真比较起来,俞明德未必逊色,九其是他样貌更清隽冷感。
范家大郎就惨了,他一见到冯少骥这边有这么多仆从,那呼奴唤婢的做派,连昂贵的绸布都可以如废纸般随意铺在草地上,草上有露珠,往上一铺绸就湿了,还会沾上泥土,几乎算废了,这样大的手笔,直叫他心慌。他是半点不擅长蹴鞠,因为一心苦读,任何玩乐都不沾边。可心底畏惧对方的气派,不敢拒绝,只好赶鸭子上架了,但依旧紧张得手脚不知如何放才是。元娘和徐承儿她们早回到棚子里坐着,她们没有对面那么豪奢,只是简单的在案几边上铺了个草席子,上面再放个蒲团供自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