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撕毁了。
江晏禾叹了口气,命人将地上狼藉收拾了。知道与裴容和离会很难,但真走到这一步时,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如果裴容执意不肯,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逼他就范。她不想将场面闹得太过难看,否则也不会选择同他商谈了。裴容是读书人,读圣贤书,一向恭谨守礼,骨子里有着文人的孤高自负,若她执意和离,裴容的自尊也不容许他留一个这样的正妻在身边。可是她想错了一点。
裴容不能给她答复,他可以躲着她。
一连十日,别说澄心苑的门,裴容连王府都没回。王妃终于发觉不对,将她叫到跟前,旁敲侧击地问:“户部近来这么忙吗?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晏禾低着头,“儿媳也不清楚。”
在裴容给她确切答复之前,她没打算将和离的事告诉王妃。她了解王妃的性子,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尽力劝解她,不同意二人和离。某种程度上,王妃比裴容更"难缠”。
她对裴容尚且能说出冷漠无情的话,对王妃,心再硬,也无法说什么难听的话去伤害她。
王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娘的气,那日我把你留在合岁堂,你还是怨我了,是不是?”
江晏禾没想到王妃突然提起这个。
她本想摇头否认,但敛眉思索片刻,还是抬了头“母亲,你当时相信我吗?”
红花之事已经查清,是那个姓李的厨娘做的,只是还不等查问清楚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就被发现她咬毒死在了柴房里。秦坎说李曼娘是死士,多余的话就没有告诉她了。直觉告诉江晏禾,此事没那么简单,可是她本来就打算与裴容和离了,事实的真相她也没那么想知道。
所幸周倩娘无事,母子平安,而她也保住了清白。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王妃看着她,眼里流出真切的神色“母亲是信你的。只是那种时刻,我也不敢赌一丝的可能。”
王府太久没有添丁了,尤其凉王这一支,人丁稀薄,唯有裴容成了亲,有了妻室,所以王妃心里很看重这个孩子。
等待裴戬开枝散叶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江晏禾理解王妃的心境,但仍不免有些失望。两人说话时,下人来秉,说二公子过来了。话音刚落,裴戬挑帘而入。
江晏禾低下头,匆匆从他身上掠过一眼,与他也十日未见了,这几天澄心苑很清净,北边的那道窗再也没开过,她夜里睡得安稳。王妃见他过来,脸上也闪过惊讶,直接问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裴戬看了江晏禾一眼,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无事不能来看看母亲吗?”王妃受宠若惊,面上却很嫌弃,嘴里嘟囔道“平日里也不见你来给我请安。”
裴戬当没听见,忽然调转过头,视线落到江晏禾身上,丰神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嫂嫂,兄长这几日为何没有回府?”江晏禾一僵,袖中的手指缓缓搅在一起,不知裴戬是真的想问裴容的行踪还是故意为难她。
王妃见江晏禾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替她遮掩,回首问他:“你找他有何要事?”
裴戬道“听闻陛下有意召父王回京,我想问问兄长是否确有其事。”这下王妃也愣住了。
她立马端正了神色,蹙眉看着裴戬:“你从哪听说的?”江晏禾发觉王妃的反应有些大,不由得抬头看过去。裴戬笑道"自然是宫里传来的。”
王妃眉头皱得更紧,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动了动口,却欲言又止,良久后,她才道“此事不要再提了,若是陛下真有旨意,你兄长自然知道,你不在朝中,也帮不到他什么忙,问了他也无用。”这算很不客气的语气,如同直接说他没用。可裴戬听了却没任何失落羞惭的表情。
江晏禾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裴戬清俊的面容挂着浅淡笑意,一双桃花眸璀璨含情,可她莫名就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一丝讥诮。
江晏禾在合岁堂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
那抹鹅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裴戬便也起身。连声告退都没说,就要离开。
王妃忽然叫住他:“你做什么去?”
裴戬回头,唇边噙着一抹笑“我有事问嫂嫂。”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冥冥之中有道感应从心底窜过,属于母子之间特殊的情感,让她突然之间萌生出一个很荒唐的念头。电光石火间,许多琐碎细节逐渐串联拼接起来,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她似乎想起,裴戬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合岁堂,都有江晏禾在。甚至那次进宫,他还非要上她的马车。
平日里他都不愿多看自己这个母亲一眼。
就像此刻,他一息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那辆马车上也有江晏禾。
王妃突然有些头昏脑涨,她为自己无端的猜测感到几分荒谬无稽,又觉得十分可笑。
可是她笑不出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她听到自己用冰冷的声音对儿子道:“江晏禾,她是你的嫂嫂。”
裴戬闻声,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眉眼弯起,可冰冷如霜的眸却迸发出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