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瑶环怔了怔。
“为什么不回来了?”
瑶环道:“说是前院有公务没处理完,怕是会耽搁很久,就在前院歇下了,免得吵醒小姐。”
怕小姐失望,她故意添了个理由,却没发现江晏禾听完之后很浅地松了一口气。
裴容不回来,她是很庆幸的,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裴容今夜留下来,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还是要花时间消解一下自己做出的这等错事,起码不能在人前露出破绽。
用过晚膳后,她照常在房中看了一会儿书,尽量让自己维持着跟平时一样的状态,直到眼睛看涩了,她才放下书卷去了耳室。
脱衣时,江晏禾摸到腰间的荷包。
动作一僵,她立在浴桶前,不由得苦笑一声,佯装了一整日的镇定在此刻土崩瓦解。
忘了将随珠还给他了,明明今日有很多次机会。
是她的心真的被他搅乱了。
江晏禾把荷包好好放起来,沐浴过后,换了寝衣回房就寝。
吹熄了灯,她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声撞击声,很小,却震耳欲聋。
那声音太过熟悉,而她心有余悸。
江晏禾不想起身查看,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理睬任何动静,打算就这样眼不见心不烦时,寂静中一声“吱呀”的推窗声炸响耳膜。
她迅速坐起身,聆听着帐外的动静。
是脚步落地的声音。
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那脚步声像斧锤一样敲在她心上,将她伪装好的从容淡定都打碎。
除了裴容,她还有更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挑动青帐一角,银黑色的鬼面具在月夜下闪动着光,来人一袭黑衣,劲瘦高大的身躯如一堵墙,遮住了去路,将她封闭在狭窄的空间里,无法逃脱。
江晏禾抬着眼,一张脸没有太多的表情:“你又来干什么?”
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透过面具穿出。
“你答应我的——”
说到一半,他身形有些摇晃,向前栽倒。
江晏禾面色一变,下意识接住他,男人的身躯重重压下来,她只得用两只手环上他的背,掌心刚覆上他的肩膀,却摸到一片黏腻潮湿。
心头一慌,她急道:“你又受伤了?”
裴戬没说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她身前挣脱,坐到了床边。
靠上床壁,他昂着头轻声喘息着,良久,才回答她一声“嗯”。
江晏禾见他话都说不出,知道他伤得不轻,抛去一切杂念,她下去点了一盏灯。
灯火一亮,投映出他萧索的身影。
刚刚答应了他不会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承诺兑现得这么快。
她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伤药和纱布回来,走到床边,面具下的那双眼一直盯着她,她伸出手,将鬼面具取了下来。
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红唇却有些干涸,唇上起了皮,不知是不是被他咬过,又或者是吐过血,唇瓣上侵染了一丝血色。
裴戬看着她,还有力气勾唇笑:“嫂嫂,又要劳烦你了……”
江晏禾没理他这句,直接问:“这次是伤到哪了?”
裴戬侧了侧身,只是动一下便皱紧眉头,面露痛色。
“右肩。”他忍痛道。
江晏禾其实看到了,他的右肩上有一道刀口,只是因为他穿着夜行衣,一身玄色遮掩,被血浸湿的地方也看不明显。
一回生二回熟。
她将他的上衣褪去。
猝不及防地,连同那道崭新的刀伤,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三道狰狞的旧伤疤,就这样暴露在她眼前。
昔日画面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江晏禾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三道像是被野兽锋利的爪子狠狠划破的伤口,手中伤药坠落,掉在了床上。
一样的伤痕,一样的位置,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人的身上。
江晏禾快速地抬眸去看裴戬,这次眼底多了审视和打量。
是他吗?
会是他吗?
“怎么了?”
背对着她的裴戬忽然出声,江晏禾吓了一跳,急忙捡起床上的伤药,低头为他处理伤口。
药粉一洒,裴戬坚实的脊背明显颤了一下。
江晏禾知道他很痛,此时却有些顾及不得,满脑子都是那个疯狂的念头。
镇戮在狼群中救下她时,背后留下了一模一样的伤口。
裴戬……会是镇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