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禾当然也不愿跟裴戬扯上关系,可这人难缠得紧,行事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她怕她越是躲着他,他越会得寸进尺。
现在两人互相掣肘,各自握着对方的把柄,勉强能保持平衡,但时日久了,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她也无法预料。
若想摆脱他,唯一的解法便是——
担心被人撞见,主仆二人也未久留,匆匆回了澄心苑。
江晏禾一回去,瑜珥就迎上来,递给她一封信:“归月楼的掌柜托人送来的。”
料想应该是刘师傅酿的酒有了结果,她取出书信翻阅,果然是酿酒的事,刘师傅留言很简短,就说酒已酿成,等待东家品鉴,她回书房取了墨宝,写下一封纸条交给瑜珥:“让人送到归月楼,就说我月初过去。”
瑜珥应是,转身走了出去,江晏禾想了想,吩咐瑶环:“去看看大公子回来没有。”
瑶环一怔,小姐已经很久没关心过大公子的去向了,尤其这两日两人还在冷战。
心头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瑶环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说大公子还未下衙。
江晏禾听后面色有些暗沉。
每日一有事情找他,就不见人影,仿佛在故意躲着她似的。
夜里辗转难眠,江晏禾心烦意乱地坐起来,披了件衣裳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鬼使神差地取出了妆奁里那颗随珠。
不知道裴戬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她熟不熟悉呢?
这玩意确实稀罕,连皇室都拿不出来几颗,寻常人当是见都未见过,而裴戬的态度,像是料到她认识此物,可他又从何得知呢?
心底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想,却被她很快掐断。
镇戮虽是个酒肉和尚,屡犯清规戒律,但主持师父很喜欢他,常说他明心见性,慈心皈依,是她情窦初开总是坏他道心,最后把他逼得离开南华寺。
这样的人,怎会是裴戬这个恶劣的俗人?
一定是她多心了。
“还是随身带着吧,下次再见面,如果有机会,就尽快还给他。”
留着这颗随珠,她真的是觉都睡不踏实。
江晏禾正坐在窗前沉思,忽然听到寂静中房门开阖的声响,迅速将随珠藏起来,她转身去看,就见裴容穿着一身常服走进来,冷风里还携了淡淡的酒气,只是脸色看不出喝醉的模样。
江晏禾认真地打量着他,本是有事情要和他说的,但是他若是饮了酒,就不是谈事的时机。
裴容进来后,见她坐在那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没睡?”
江晏禾不答反问:“你吃酒了?”
裴容抬起自己手臂轻轻嗅了嗅,然后转身,“我去沐浴。”
江晏禾知道他是极讲究的,平日里身上都熏香,也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酒臭味,所以这么着急去沐浴了。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并未喝醉,她回到床上等着,过了一刻钟,裴容回来,换了一身月色长袍,见她还没睡,神色微顿,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脱鞋子的时候忽然开口。
“今日周氏过来了?”
江晏禾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唇角一抿,淡淡地哼了声。
裴容道:“她身子不便,要是做错了什么,你斥责她两句就好。”
江晏禾语气骤然变冷:“跪了一会儿,你心疼了?”
听出妻子的不悦,裴容侧过身,一双远山长眉暗暗蹙起,见她眼底的神色已经不是简单的厌烦,甚至带了些恨意,他更觉心中疲惫,解释道:“或者你有话可以跟我说。”
妻子处置周氏,不论错对在谁,总归都是妻子吃亏。
但这几日他与妻子频频口角,矛盾积压,他不知怎么说才能不讨她生气。
江晏禾并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一笑,笑容里充满讥诮:“她哭到我面前来,叫我别赶她走,梨花带雨的模样,就是我见了也心疼。”
“是夫君跟她说了什么吗?”
裴容眉头皱紧:“并未。”
江晏禾不意外,她猜到裴容没有跟周氏说要送她离开的话,大概是澄心苑有碎嘴的人,将她与裴容的争端说了出去,让周氏知晓了,周氏害怕她用和离威胁裴容做选择,心中不安,所以才出此下策。
“也是,夫君怎么舍得呢。”江晏禾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掀开被子要躺下,裴容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若是我答应你,你可以不与我闹脾气了么?”
江晏禾定住,有些吃惊地看着裴容。
床侧灯盏未熄,隐隐灭灭的光照着他的侧脸,一半藏于暗处,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睛发红,在灯火的投射下竟显得有几分迷离,像是在痴痴地看着她。
那是从未有过的眼神。
江晏禾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她不敢确信裴容的话。
裴容道:“待她生下孩子,我将她送回隋县,若她不愿回去,就把她送到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