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猝不及防扎进,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他不喜欢看她这样,她想看到她鲜活的样子。像以前那般对着他笑,眼波流转;拉着他衣袖撒娇,嗓音软糯;哪怕是气恼了,瞪圆了杏眸跟他闹小脾气,腮帮子鼓鼓的……都好过眼前这副。
没有灵魂,只剩一具苍白躯壳的木偶模样。一股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失落感涌上来。竞比朝堂上最棘手的政敌,更让他烦躁。
曾经。
他以为自己要的是一位出身名门世家,知书达理,恪守妇道,视夫君为天的"完美″妻子。
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无需情感羁绊。曾经,他以为自己要的是这样一个出身世家,循规蹈矩,三从四德,视夫君为天的妻子。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明妩……
他竞荒谬地觉得。
以前那个不够"完美”,不够“规矩”的她,才是好的……虽然她出身不好,也不是大家闺秀,就连贵女都会的琴棋书画,她都一窍不通。
那又如何?
他已位极人臣,并不需要妻家的势力来巩固朝堂。“那就是怕我?”
陆渊忽然俯身。
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他的拇指指腹不知何时沾了些许微凉的茶水,缓慢地,一点一点摩挲过她干裂的下唇瓣。
明妩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喉咙发紧。
她该恨他的!
该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逃离这个恶魔!可她的身体却在这一刻,背叛了她的意志。在他的手指碰触到她皮肤的刹那,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无法抗拒的酥麻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她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紧紧缚住,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小腹汹涌的热流,竞疯狂地叫嚣着,驱使着她。贴上去!
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背,抱他,亲吻他…
这……怎么可能?!
陆渊不动声色地将明妩眼中翻腾的恨意与身体的细微战栗尽收眼底。黑眸深处,快速闪过一抹幽暗难辨的异色。指腹在她唇上流连,粗糙的薄茧刮过细嫩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却又莫名地让她脊背发麻。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股要命的,想要迎合他的冲动。
贝齿深陷,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倔强地不肯泄露出半点呻吟。陆渊的眸色骤然一暗。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躯带着山倾般的压迫感骤然逼近。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灼热的呼吸,霸道地拂过她颤抖的唇缝。“阿妩,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明妩几乎要气得笑出来。
不会伤害?
是谁在新婚之夜,连盖头都懒得揭,只冷冷丢下一句“安分守己,莫生妄念″。
是谁在与她行那夫妻之事时,如同完成一项任务,从不吻她。甚至在结束的瞬间便抽身离去,从不曾在她的床榻上留宿片刻。也从未……在事后,给予她哪怕一个安抚的拥抱。又是谁,在夜宿的次日,让秦嬷嬷端来一碗避子汤。哪怕她有胃疾,喝了汤药后,痛得脸色发白。
甚至,他娶她。
也只是因为她的体质特异,适合种离蛊。待到离蛊成熟,就要将她的血换给他的心上人齐蓝。
尽管最后,是他救了她。
随即,想白日蓝莺来闹的那一场。
原来他又是为了齐蓝。难怪会这般耐着性子,这般…“温柔”。“相爷是来取血的吗?”
说着,缓缓拉起衣袖,一寸寸露出凝脂般的小臂。那道狰狞的血痂盘踞在雪肤上,像一条吐信的赤蛇。
虽然已用上了最好的金创药膏,但只过了一天一夜,痂痕边缘还泛着未愈的嫩红。
因她方才的动作,有几处又渗出丝血珠来,顺着腕骨滑落,在锦被上泅出暗色的小花。
陆渊的视线猛地钉在那道伤痕上。
他瞳孔骤缩,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白瓷罐子,打开盖子,食指舀了一些药膏。轻轻地慢慢地涂抹在那疤痕上。
他神色专注,俊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怜惜。明妩愣住了。
一定是她看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怜惜她?
“怎么哭了?是太痛了么?”
直到,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明妩才惊觉自己竞哭了。她抬起眼,透过朦胧的水光,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母亲曾说过的话。
她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只要她多哭一哭,多装一装,男人就会怜惜她。那时,她总是嗤之以鼻,觉得这手段,是对爱情的亵渎,她不屑用。她爱他,就要用最真的心来对他,不能有一点点虚假,算计。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错得离谱。
不过,若她的眼泪能有效,她不介意将它当成武器。这是陆渊第一次给人擦泪,动作有些笨拙,力道没有掌握好,有些重。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娇嫩的皮肤上,擦出一条刺目的红痕。像极了,无数个夜晚,他在她白皙肌肤上留下的道道印记。陆渊眸色暗了暗,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阿妩,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抽你的血。”是吗?可她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