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乌发黏在汗湿的鬓角。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唇瓣毫无血色,干裂起皮。整个人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即将破碎的玉人偶。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陆渊心脏骤然一缩。
不及理清那陌生的钝痛,便见秦太医手中小刀寒光一闪,刀尖正欲划向明妩腕间。
“住手。”
秦太医的手猛地一抖,刀尖险险停在半空,惊疑不定地看向陆渊。躺在另一张榻上的齐蓝侧头看来,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心虚,随即挤出温婉笑容。
“相爷,不用担心,我还受得住…”
陆渊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明妩身上。
榻上一直无声无息的明妩,喉间忽然逸出一声极其微弱,破碎如幼兽哀鸣的抽气声。
…
那声音细若蚊呐,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陆渊紧绷的心弦上。他伸出的手骤然僵在半空。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明妩干裂苍白的唇瓣,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地,本能地呼唤着什么。…………洲.
陆渊瞳孔剧震,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地破土而出。他以为不会在意。
可当他看到她苍白如纸,被缚在榻上,如待宰羔羊;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泪水没入发髻里。
看到,她放弃挣扎。
看到,她那双曾经盛满星辉,满满都是他的杏眸里,只剩下死寂,再无一丝光亮。
还有那声"阿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将那东西都拆了。”
一声厉喝,带着雷霆怒火,与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骤然炸响。“相爷!”
秦太医不敢置信,计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相爷却要在这个节骨眼放弃?
陆渊已大步朝明妩走去。
齐蓝的小榻在明妩的旁边,她见那高大身影走来。以为他是担心她,是来看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娇羞的笑。
“相爷,我……”
话未说完,陆渊已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停在明妩的榻边。齐蓝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恨意翻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示意秦太医动手。
她要抽干明妩的血,要她死!
秦太医在陆渊慑人的目光下,哪敢再动?
陆渊蹲下身,低头凝视着明妩。
她依旧安静,鸦羽般的长睫纹丝不动,唇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惨白透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但他清楚:他不想看她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更不想她死。
他想看她笑,看她鲜活,看她明明害怕却强装凶狠的模样……陆渊抬手,毫不犹豫地拔掉了扎在明妩腕上的空心银针。秦太医脸色大变。
“相爷!不可啊!离蛊已被完全激活,此刻强行中断,蛊虫反噬,齐蓝姑娘恐有性命之忧…”
齐蓝也失声尖叫:“相爷!别……”
“闭嘴!”
陆渊厉声打断,目光自始至终只看着明妩,看着她因为他握住她的手,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那细微的反应,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心头的阴霾。她还活着,她还有知觉。
“救她!本相要她活着!”
他的目光扫过那根连接着明妩与齐蓝的透明软管,眼中戾气翻涌,毫不犹豫地抬手。
“嗤啦!”
坚韧的软管被生生扯断!
“阿一一!!!”
齐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那断掉的软管抽走了她赖以生存的源泉,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淋漓。陆渊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一丝。
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想要触碰明妩微凉的脸颊
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顿住。
他看到了什么?
她紧闭的眼睫下,那细微的蹙眉已然消失,仿佛刚才的痛楚只是他的错觉。她又回到了那种毫无生气的,彻底的安静里。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
“阿妩……
他低唤出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陆渊的心,彻底沉下去。
他猛地直起身,对着早已吓呆的秦太医和闻声冲进来的仆从,厉吼。“愣着干什么?!传所有太医!救不活她,太医院提头来见!”太医们很快都围了上来,用尽全力救治。
陆渊站不远处,看着那小榻上气息奄奄的人儿。一种尖锐陌生的痛楚碾过五脏六腑。
他以为她是容器,是棋子。
他以为她的心死枯萎,与他无关。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直到此刻…
他才惊觉,有什么东西,早已在他毫无防备时,悄然生根。意识,仿佛沉在冰冷黏稠的漆黑深渊。
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狠狠碾回原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令人绝望的虚弱。将她牢牢囚禁。
不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