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帐幔,掀起又落下。
明妩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次日醒来,眼皮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脑子昏昏沉沉,像是有谁拿了一把钝刀在里头慢慢搅动。
她勉强支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春楠,什么时辰了?”
脚步声响起,春楠拨开一侧帐幔,看了眼矮柜上的水漏。
“刚到卯时,时候还早,夫人您再睡会。”
相爷宿在离院时,都会在这个时辰起身。夫人也会跟着起来,侍候相爷穿戴好,用过早膳。
送走相爷,再去梅院给老夫人请安。
明妩愣了一会,这才想起,他没有宿在这。她不需要随着他早起。
再醒来,天已色已大亮。阳光从微开的窗棂漏进来,洒在帐幔上,像是渡一层柔和的氤氲金雾。
明妩猛地坐起,掀被下床。
脚刚踩在地方,脚裸处就传来一道钻心的痛。她惨白着脸,痛呼一声,又跌坐回床上。
春楠听到声响快步过来,掀开帐幔。
晨光泄进来,照见明妩额上细密的冷汗和咬得发白的唇。
“夫人,可是脚伤着了?”
掀开裙摆。
右脚踝已经肿得老高,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定是昨夜又伤到了。
春楠倒吸一口气:"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说着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
明妩拉住了春楠,摇头:“先擦点药,得去梅院了。”
老夫人规矩严不近人情,是整个相府都知道的。有一回,夫人生了病,没去请安,就被罚抄了五十遍家规。
抄完后,夫人右手手指都在发抖,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春楠红着眼圈,拿出昨日没用完的药膏,半跪在地上,小心地为明妩上药。
上完药,明妩忍着痛在春楠的搀扶下,往梅院走。
“二嫂。”
是陆沧,陆渊的庶弟,相府的三公子。
他穿着月白锦,面容清俊,温文儒雅。从另一条道上快步走来,看那情景应也是去梅院请安的。
明妩停下脚步,抿唇礼节地笑了笑。
“三公子。”
她低垂着眼睫,像两片鸦羽轻轻覆在瓷白的肌肤上,在眼下投下一弯浅淡的阴影。
唇角微微上扬,那笑意极轻极浅,透着明显的疏离。却像一缕春风拂过湖面,荡开一圈涟漪。
春楠知晓明妩生得美貌,但见陆沧那般直直地看着,不悦地轻咳了一声提醒。
陆沧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窘迫地低下头,耳尖一点点变红了。
“抱……抱歉……”
明妩抬步往前走,低着头的陆沧发现她走路姿势不正常。
“二嫂,您的腿……”
“无碍。”
见明妩不愿多说,陆沧也不敢多问,默默跟在她后面。
到梅院时,明妩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老夫人下首的陆渊。
他闲适地靠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处,骨节分明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檀木扶手。
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一片冷寂,连眉梢都未曾动过半分。
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
老夫人紧蹙着眉头,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整个厅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连窗外的鸟鸣都似乎远去了,只剩下令人不安的寂静。
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明妩将踏进去的一只脚轻轻收回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几不可闻。她屏住呼吸,正欲转身退出去
倏地,陆渊掀起眼皮。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如箭镞般钉过来,冷冽的目光让她浑身一僵。
她这一停留,跟在她后面的陆沧也出现在了门口。
陆渊目光微沉了下,随后淡漠地在两人身上滑过,移开了。
"怎么现在才来?"
老夫人沉着脸,语气带着薄怒,显然是冲着明妩去的。
春楠急忙上前跪下。
"回老夫人,夫人昨儿崴伤了脚,肿得厉害。今早急着来请安,连太医都拦着不让唤,只让奴婢简单擦了药油,这才耽搁了。"
老夫人闻言,眼风扫向陆渊的方向。
后者神色未变,依旧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既然伤着了,就该好好养着。"
"请安的事,差人带个话便是。免得传出去,倒显得我这个做婆母的不近人情。"
老夫人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明妩细密纤长的羽睫轻微地颤了颤。
一缕墨发散落下来,垂在腮边。宛若一块被打碎的美玉,柔弱得让人心疼。
她咬了咬牙,缓缓屈膝就要跪下:“儿媳不敢……”
"朝中有事,儿子先行告退。"
陆渊突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腰间挂着的玉佩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妩半屈的膝盖僵在空中,片刻后才慢慢直起身子。
院门外,徐明正来回踱步,忽见陆渊大步流星出来。他先是一怔,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