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你刚刚不是还说,好些住在海船上的女子不懂医吗?授人以渔不如授之以渔,你还不如编纂医书,教她们一些浅显的医理。”沈鸢瞪圆眼睛:……我?”
她为难,“我并非郎中,只怕是班门弄斧。我先前其实想过,在偏远村落开设医馆。”
可惜这不是小事,她和郑郎中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谢清鹤轻描淡写:“这也不难。”
沈鸢反唇相讥:“怎么不难。”
如何设医馆,如何挑郎中,药材如何往深山老林运。一桩一件,沈鸢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待谢清鹤朝自己递来一杯恩施玉露,沈鸢后知后觉窗外月上柳梢头。一轮明月浅挂在江上,谢时渺倚在青缎迎枕,松苓轻手轻脚踱步入内,抱着松苓往隔壁走去。
沈鸢讪讪,忽觉自己竟和谢清鹤说了这么多话,她起身就要往外走。谢清鹤忽的开口:“我很高兴。”
沈鸢驻足原地,身影僵硬。
耳边不知为何,竟响起先前谢清鹤那一声对自己的控诉。他说沈鸢“凶”。
拢在袖中的手指捏成拳,颤栗不已。
背对着谢清鹤,沈鸢眼角无声滑过一滴泪珠,她听见谢清鹤轻声道。“你以前从不会同我说这些。”
沈鸢猛地转首,红着双眼瞪着谢清鹤:“…没有吗?”谢清鹤一怔。
沈鸢怒目而视,心口起伏不定。
在乡下的那段时日,沈鸢几乎和谢清鹤无所不说,她对谢清鹤一点戒备也没有,路上碰见一只山雀都会和谢清鹤说。大到今日山里有官兵巡查,小到院前长了一株杂草。沈鸢眼周泛红:“我那时真是傻,竟看不出你是在敷衍我。”谢清鹤起身握住沈鸢的手腕,拽着她入怀:“以前的事,都是我错了。”沈鸢轻声哽咽:“谢清鹤,姐姐说我是对你不甘心,所以才会心有所盼。”谢清鹤身子一顿,漆黑瞳仁中掠过几分窃喜,他眼中带笑:“沈…”沈鸢扬起头,目光直直凝望着谢清鹤。
谢清鹤低声,喉结轻滚,他坦然认下以前所有做过的错事。“先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置你于险地,也不该质疑你的真心。”沈鸢笑着扬唇:“我确实不甘心。”
可她如今也分不清,自己不甘心的究竞是谢清鹤,还是那些年她对谢清鹤付出的情意。
沈鸢从鬓间取下珠钗,有前车之鉴在先,谢清鹤眸色一沉,立刻握住簪子的一端。
他皱眉:“你想做什么?”
簪子刺穿了谢清鹤的手心,有血珠汩汩冒出。谢清鹤恍若未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鸢。沈鸢脸上淡淡:“放心,渺渺还在,我不会再做傻事。”她抬眼,淡声,“松手。”
谢清鹤将信将疑松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沈鸢半分。沈鸢勾唇,唇齿间有苦涩蔓延。
沈鸢差点咬破自己的唇舌,苦味裹挟着星星点点的血腥。婆娑泪水漫上沈鸢双眼,她侧过身子,忽的松开手。珠钗从沈鸢手中掉落,四分五裂。
谢清鹤瞳孔骤缩,眉宇间笼着的浊雾渐浓。“破镜难圆。”
沈鸢轻声呢喃,她朝后规趄半步,“谢清鹤,即便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这珠钗修复如初。”
好比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
再如何缝缝补补,珠钗上面的斑驳裂痕也不会消失。她扬眸,纤长睫毛上悬挂着颗颗莹润的泪珠。“我们之间,是合是分,总是由你说了算。”沈鸢笑笑,“如今也该轮到我一回。”
谢清鹤脸上的喜色如晚霞褪去,消失殆尽,他咬牙,一字一顿:“你还是想走?″
沈鸢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汴京。”即便是离开,谢清鹤也会如先前那样派人寸步不离守着沈鸢。沈鸢轻声细语:“我想搬到竹坊。”
谢清鹤沉吟不语。
少顷,他哑声:“那你还会回宫吗?”
沉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谢清鹤无声扯动嘴角。他退让半步:“三年。”
谢清鹤眉眼低垂,“你不是怕重蹈覆辙吗?若是三年后你仍是有这样的顾虑,我不会再拦你。”
沈鸢遽然抬首,不可置信。
半响,她声音轻轻:“那你不能再以权压我。”谢清鹤不假思索:“好。”
沈鸢思忖片刻:“也不能拿我姐姐,拿郑郎中、刘夫人还有……苏家胁迫我。”
“苏家”两字,沈鸢说得很轻,细若蚊音。谢清鹤眼底暗波涌动,他敛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不悦。他如今对沈父的厌恶又添加五六分,若不是当初沈父贼喊抓贼,苏亦瑾也不会和沈鸢碰上,还让她念念不忘多年。
沈鸢眼皮轻动:嗯?”
谢清鹤哑声:…好,还有吗?”
沈鸢:“若是我不想见你,你不能突然出现在我屋里,也不能让人盯着我。”
沈鸢蛾眉稍蹙,看着谢清鹤一字一字道:“谢清鹤,我很不喜欢时时刻刻活在旁人眼皮子下。”
谢清鹤斟酌良久,终还是点头:“我知道了。”屋外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谢时渺的笑声随着水声传到沈鸢耳中。“母亲,我刚刚梦见了……
沈鸢一把抱起谢时渺,柔声细语:“慢点跑,别摔了。”谢时渺双手捧住脸,不以为意:“有百岁跟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