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谢清鹤迁怒,厉声呵斥:“胡说什么,妇人产子不都是这样?来人,把这个危言耸听的婢女拖下去…
沈鸢横眉立目,不怒自威。
只一眼,元老爷立刻噤声,喉咙如被人掐住一样,说不了话。他讪讪往后退开半步,不敢再多嘴半句。
松苓跟着一愣。
沈鸢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柔声细语:“你继续说便是。”松苓支吾着哽咽:“大姑娘如今人事不省,稳婆说若是再不醒,恐怕母子两人的性命都难保。”
沈鸢两眼一黑,疾步往沈殊上房走去。
一只手挡在了沈鸢眼前。
顺着那一抹明黄袍角往上,沈鸢目光迟疑和谢清鹤对上。谢清鹤面色从容:“在外面等着。”
沈鸢不甘心:“可是……
元老爷适时开口:“产房脏污,还请陛下和娘娘到花厅等候。”沈鸢冷笑两声。
元老爷身子颤抖,讪讪干笑两声。
松苓察言观色,后知后觉她听沈殊提过,沈鸢如今见不得红色,更见不得血。
她低声,好言相劝:“姑娘,虞老太医不让产房留人,怕扰了大姑娘,如今房中只有稳婆和玉竹姐姐在。”
沈鸢刹住脚步,事关沈殊安危,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只能遵医嘱。她定定心神:“稳婆靠谱吗?”
松苓颔首:“姑娘放心,都是大姑娘亲自掌过眼的,不会错。”沈殊办事,沈鸢向来是放心的,她长松口气。又有宫人来回禀,说是元老夫人和元夫人在外求见。沈鸢面无表情:“不见。”
元老爷直起的身子再次低下,双眼骇然。
不知沈鸢是哪来的胆子抢在谢清鹤身前开口。可谢清鹤都不曾说话,他自然也不敢出声,鹌鹑似的贴着漆柱站着。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他定在府上请上十来个太医,拼尽全力也不让沈殊出半点差错。夜色渐浓,沈鸢立在廊庑下,身影如雕塑矗立在冷风中。宫人早早搬来点翠穿花祥凤图长方屏,又有宫人在廊下铺上狼皮褥子,圈椅旁供着鎏金珐琅熏笼,滚烫烈火驱散了冷风中的寒意。沈鸢抱着暖手炉,一颗心始终不得安稳。
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从产房端出,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内终于传来沈殊的声音,还有稳婆的笑声。
“出来了出来了,少夫人再用点力。”
沈鸢踮脚张望,恨不得长翅飞入沈殊屋里。倏地,屋里传来一声小孩的啼哭,而后是松苓急促来回。“姑娘,大姑娘生了,是个…”
谢清鹤默不作声抬眸,视线在松苓袖口上轻轻一瞥。松苓不明所以,低头望去,却见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一点血污。她忙不迭背过手,又往后退开四五步。
松苓喜极而泣:“大姑娘生了个姐儿,孩子如今在玉竹姐姐手上。”沈鸢出声打断:“我姐姐呢,姐姐如何了?”松苓脸上堆着笑:“大姑娘…
她今日忙了一日,脑子都乱了,这会才想起自己说错话,忙改口。“少夫人身子无大碍,将养上两日就好了。”沈鸢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姐姐。”
松苓看谢清鹤一眼,笑着迎上前:“少夫人这会还睡着呢,娘娘也累了半宿,还是先歇息罢。”
天光初现,稀薄的光影穿透厚重的云层。
沈鸢后知后觉,自己竞在元府等了两个多时辰。她转首回望,目光意外和谢清鹤对上。
谢清鹤淡声:“回宫。”
沈鸢驻足,迟疑不动。
她想留下多陪陪沈殊。
谢清鹤双眉渐渐拢起,还未开口,廊下忽然跑入一个单薄身影。玉竹怀里抱着刚出世的小孩子,眼中含着热泪,她哭着跪在沈鸢身前。“二姑娘,不,沈贵人……我们少夫人说,求沈贵人暂替她看管两日孩子。”沈鸢大惊,作势要往产房走去。
玉竹眼疾手快拦住:“少夫人晕过去了,这是她先前清醒时同我说的,说务必让奴婢把孩子交给娘娘。”
玉竹抬眸,眼皮颤颤在元老爷脸上掠过,意有所指:“少夫人说,这府里的人…她都信不得。”
谢清鹤还在,元老爷暴跳如雷,反唇相讥。“胡说什么,你这是信口雌黄,我们元家哪里对不起她了?陛下,老臣冤枉,这妇人…”
谢清鹤笑了两声:“元大人这是想让朕替你主持公道、替你管家务事?”元老爷跌跪在地:“老、老臣不敢。”
谢清鹤懒得多看他一眼,抬脚离开。
刚往外走了两三步,却见沈鸢还站在原地不动。谢清鹤转首侧目:“……还不走?”
沈鸢朝前快走两步,目光仍落在玉竹怀里的孩子:“我可以……带她走吗?”谢清鹤面色稍沉。
棠梨宫。
除夕将至,宫中上下彩带飘飘,处处锦绣盈眸,彩灯点缀。沈鸢手中握着拨浪鼓,拿鼓声逗弄襁褓中的小姑娘。沈鸢晃了半日,小姑娘还是对她爱答不理,她泄气松开拨浪鼓,捧着脸凑到榻前。
“她怎么都不对我笑的?”
乳娘笑着道:“兴许姐儿是累的。”
乳娘是沈殊自己找的,祖上都在汴京,家世清白。沈鸢不甘心,又去拿纸老虎。
小姑娘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目光随着沈鸢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