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手里。他披着重甲,骑着披着马铠的高大战马,于上方垂目,轻蔑得似脾睨将死的蝼蚁。
她认得这个人。
是杀她两回,在席间杀人的那位李将军。
一一李韶时。
沉闷的声音从厚重的面盔里流出,“呵呵,不逃吗?”她踉跄着往后撤走。
来人身后更远的后方,是更多身披甲胄,手执弯刀与长矛围成一度肉墙乌压压的重骑兵。
可她怎么逃啊?
她还能如何逃呢?
可那是专供作战用的马阿……
是于它铁蹄下,连人都能踩踏成泥的′怪物……两腿又岂能跑过这庞大生物。而高度几乎与她身高齐平的战马之上,李韶时举起弯刀,“到地府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逃不掉的。
就像前两次一样,依然会死在他刀下。
可转念一想。
经已不是头一回毙命了……又容或,被直接削掉脑袋,没有中箭刀砍那般疼呢?
所有的气力在这一瞬间都泄去了。
没有尽头的疲惫裹挟着,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疼痛却没有在预想之中到来。
取而代之是一声闷响。是利刃撕破布帛,没入皮肉筋骨的……“噗嗤!”
紧接着,是浓重的铁锈味,温热的水液溅洒至她的脸颊、眼皮、还有衣襟。上方,重甲里吐出不耐"啧"的单音节。
她惊骇地睁眼。
所有都似在此间凝固了。
虞山树不知从何处扑了出来,此刻,正严严实实挡在她身前。而他宽阔的后背处,弯刀深深嵌在其肩背之处,殷红的血水顺着刀刃一滴滴滑落,落在雪地,晕开刺目的红。
沾血的弯刀扬起再度要挥落之际,苍凉急促的牛角号声自远处重重叠叠的屋苑深处炸响。
“手无寸铁的女人,就暂且饶你一命。”
李韶时手腕一翻,弯刀"锵"的脆响归于刀鞘,他猛地扯紧缰绳。那战马发出嘶鸣而人立而起,铁蹄砸地之时溅起泥雪,甚至都未再分她半点眼色便朝着皇城的方向策马离去。
生死一线的恐惧便如潮水纷退,跪倒在雪地间。天地阗寂得无声无息。
只剩下凛风穿过街巷的呜咽。
良久,她目光才定格在不远处那片遭马蹄踏成狼藉一片的雪地里。她跪爬至那倒地的身躯的一侧,抖如筛糠的掌不知该落在何处。发鬓稍白的男人嘴唇翕动,唇齿里,漫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气音。她欺近,用耳朵凑近去听,才听清他口中的言语。“走哇……
“为什……?“她不住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为什么啊?”“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吗?你以为你对娘做了那些事情,再卖惨我就会既往不咎吗?当初要杀死我的时候不是很有能耐吗?”“呃,嗬……“随着每一次呼吸进出,都有黑色的血水自他口腔与身上贯穿的伤涌出,他艰难呼吸着,唇角抽搐着弯出抹笑,“女儿……我女儿……“你起来啊虞山树!”
她叫喊着去扯那条手臂,雪糁掺着雨水纷纷然坠在脸颊与衣衫。从掌中垂下,复又固执地捉起,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雪里很冷的,起来!”没有生息了。
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染红她的手和衣衫。
…
好多血……
“虞山树……”
她举目四望,奋力地想要将那具身躯拖起,却一遍遍与其摔倒在积雪中。有水在她衣摆与袖子泅开。
沾到手上,再干涸,垂眼时方看清,那是血。是虞山树的血。
“我会带你们去新家…”
“你,还有娘,还有耀宗,我们会好好在一起。到时候叫于文翡请宫里太医来看你们……"她竭力地拖着那具没了生息的躯体往刘氏藏身的巷子挪。途中栽倒又爬起,眼眶滚落的液体与化掉的雪水混在一起,在脸颊蜿蜒了一遍又一遍。
“别睡啊……求求你不要睡。”
再一次栽倒后,膝盖疼得爬不起来了。她坐在空阔的街道上,恍惚天与地之间,只剩茫茫。
雪下大了。
冰凉的雪糁落在她的眉睫与脸颊。
猎猎马蹄声再度响起之时。
纵然双腿疼痛得几乎无法行走,依旧费力地将早已没了温度的臂膊扛在肩头往旁侧拖,垂着眼低声哝哝。
玄色的马匹在宽阔的街道中勒马,是与骑兵战马的铁蹄并不相同的声音。渐暗的苍穹下方,雪花簌簌飘下。
来人跃下马。
抬眸,撞入眼帘是那张熟悉的,白皙的脸。真切却遥远。
“我……”
“你怎么……才来啊……“话才起头就遭雨点般砸落的拳头打断,断断续续地质问。
倏忽间,她忆起些甚。她匆匆收回视线,一面跌撞着地奔向深巷,一面抬手用早染满鲜血的衣袖擦去眼下漫出的水痕,血污沾了满面,她却似浑然不觉。那面灰白的墙后,刘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与痴儿坐在一起。她扑倒在妇人跟前,昂首,恍惚对上那双浑浊的眼。“……?””
“大丫。“妇人笑着,微凉掌抚上她脸颊,轻抚过她的眼眉,“大丫,怎么弄得那么脏呀?衣裳洗好了么?你爹要回来了。”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