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枯瘁的手紧攥着交叠在身躯前的褥子,“我有些困了”渐沉的呼吸在算不得宽敞的车厢内萦绕,慢慢的转为以口大口的吐息。眼皮……眼皮也越来越重了,他说:“阿爹阿娘,阿姊,我要睡了。”刘氏捧着他的脸,唤他的名,叫他先别睡。这一切,好像……都开始变得糟糕了起来。莫名的恐慌缚至心尖,逐点收紧,勒得隐隐发疼。“大夫……对,我们先去找大夫。"她忙忙探身,想去吩咐车夫就近找医馆,白如纸张的手却颤颤巍魏地攥住了她的袖摆。转眸,望见他弯着唇角晃了晃脑袋。
“没事的。“他昂起脸朝他们笑,“我们,还要去游山玩水的,我睡一觉,醒来,就到新家了。”
“还有,新衣裳,还没穿呢。”
这一刻,她望着这一切听着那些竭力的言语却说不出话的模样,一定像是根不懂情感的榆木。
唯有丝丝苦涩在心底泛滥开来,逐点逐点的,将她湮没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做好的冬衣都还没穿上……
她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颜色,所以挑了些鲜艳的,还有黑色……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会喜欢。
衣裳做好送到家里,他就放在了一个不太大的箱笼里。刘氏说,他想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刚刚走的时候,他还专程带上了。
如果……
如果不是她,事情大抵也不会变成这样……枯瘦的双手爱怜地抚过少年脸颊的轮廓,带着些微几不可察的颤,摩挲过他婴儿肥未褪的双颊,刘氏歪过脑袋,牵动唇角扯出和婉的笑来,“等到了……爹和娘都会叫你。”
他靠在虞山树肩上朝她颔首,说:好。”
而他的阿爹依然是默不作声地为他拢好身上的褥子,他又说:“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
“会的会的。”
他看见爹娘都连连点头,两侧唇角弯了起来,双颊是不知何时凹陷的,原来他早就瘦脱了相,“等到玩够了,我们就回家乡,好不好?”爹娘说:“好。”
“真好。”
他掀起眼帘,望向外侧的阿姊,“你说好吗?阿姊…”不过是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恍似已殆尽浑身的力气,她望入少年失焦的眸。许久,她才应了声:“…好,阿姊答应你,只要你醒来。”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睡去,呼吸均匀绵长。灰白的手还紧紧裹着出来时随手抱的褥子,静静的。阗静得唯有车马与外头的呼啸的风声,他的手垂落了,紧接着脑袋从虞山树肩膀处滑下来。
他睡了。
“耀宗……?“她牵起那只垂下的手,它早已失温了。是冰凉而僵硬的。
“你睡着了吗?"她皱着眉头,转而掐住他的双肩摇晃起来,“别睡,你说话啊。”
“大丫,耀宗他只是睡了。”
刘氏在左侧拉她的手臂,她亦摇着头抽回手,“不能让他睡,要起来。”终于虞山树也开了口,轻轻地扼住她的手肘。“耀宗他走了,让他走吧。”
“你放屁!“她猛地抽开手臂,焦急地拨开车帘将车门推开,“去医馆,去医馆啊。”
“这附近……“车夫头也没回。
尖锐器物破空之声穿过凛风先抵达耳畔,再是“噗嗤"的闷响,才起头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噗通”一声。
她垂首,车夫就如此横倒在了车辕处,一支黑色的弩箭没在他咽喉,喉管处血涌如注,显然已无救。
一支支箭矢扎进车壁。
如今,即便不下车逃跑也将会困死在车驾内。可受了惊的马匹还在奔跑,无人驱使的车驾沿路乱撞,一道高大的身形与侧错身而过,他抓住缰绳,驱车绕路,试行避开。
可竭尽所有,到头还是山穷水尽。
他们不得不弃车奔逃。
虞山树一手拉着刘氏一手拽着她,三人四处躲避。可身后的箭就如趵骨之蛆一般,穷追不舍。又是“歘”利器划破长空之声,裹挟着擦过鬓边的寒风,她甚至都没能看清那支射出的箭……
逃不过……
为什么总是如此。
“噗”的刺入血肉。
穿透了左侧的胸腔。
她脚下发软。
最终跪倒在雪野之中。
入目皆是茫茫。
山.……
又或者是树……
还有街巷。
黑色的血不断从胸膛处的伤口涌出,披风被染成了黑红。好难……
真的好难啊……
好累啊……
眼皮很沉。
恍恍惚惚之中,好像听见有谁在叫她不要睡。最后都不记得了,魂体像飘浮在体外,周遭只有虚空。眼前一片苍茫过后,她看见两道伏在两边的人影,在一具尸体前。细一看,那尸体的脸,是她的。
她死了?
就这样结束了么?
【宿主醒醒!醒醒!】
是无机质的,熟悉的,阔别已久的童音,【最后一次读档成功!】她猛地睁开眼,又活了过来。
入目是虚空,她喘息着,“是你?”
【是我,我是凭蝶为你服务。】
【最后一次回档了,这是小蝶目前能替宿主做的。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