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往日那么流畅:“……兄长让我相信他,我信!我当然信!我知道他能做到!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尽力助他……终于,终于.……
“殿下和官家做了什么?"晏怀微低声问。赵清存没直接回答,而是突然伸臂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双肩无声耸动着一一晏怀微知道,赵清存哭了。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房内静谧,偶闻一声低沉啜泣。再开口时,赵清存的声音仍旧哽咽,断断续续地说:“就是今日……朝廷文书正式发告天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二十年冤屈终于平反……我为今日足足等了二十年!”
泪水如大雨倾浇,沿着他的面颊簌簌滑落,落在晏怀微脖颈上,也落在晏怀微的心上。
明明已打定主意要心硬如铁,可也不知为何,当赵清存淌着泪念出“天日昭昭”这四个字时,晏怀微感觉自己冰冷的心瞬间便疼至无可言说。大
《蝶恋花》(入V二章合一之二)
绍兴三十二年七月,官家以太上皇的名义下诏,要为岳飞改葬并追复原官。绍兴三十二年十月十六,朝廷正式颁布文告,为岳飞复职追封。至此,二十年的冤屈终于沉冤昭雪。
“复少保,武胜与定国二军节钺,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赵清存一仰头又是一盏琥珀酒饮下,喃喃地念着,“披云雾,睹青天,天夜将明,日月可鉴…
晏怀微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时日赵清存一直在做的事,便是襄助官家给岳元帅平反。
“兄长要为岳伯伯重新礼葬,堪舆之后定在西子湖畔的栖霞岭……临安府衙张贴告示,满城遍寻尸身,后来终于在钱塘门外找到了。那地方立着一块牌子,你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吗?写着′贾宜人之………呵,贾宜人之校…宜人乃外命妇封号,可叹气吞万里为国为民的大英豪,死后却只能以外命妇的名号偷偷埋葬,怎不令人令人扼腕长叹。赵清存忽又笑了,拉起晏怀微的手,像个显摆的大孩子似的不停嘴地说:“还不止这些。今日给李大娘的文告亦已晓谕,复李大娘楚国夫人的封号。过些日子还要追复云哥,也要给云哥改葬,要将他葬在岳伯伯身边,让他们父子团聚。”
“对了,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你肯定不知道,李大娘是阿嫣的救命恩人。那时候我们都在鄂州,阿嫣只有这么大,”赵清存边说边兴奋地比划着,“不对不对,只有这么大……我那时候也是小孩儿,哪懂得该如何看顾妹妹。那样小的孩子,眼看着就活不成了,多亏李大娘将她抱去悉心照料,她这才能活下来。“军营里灰头土脸的,但那时候大家都在,岳伯伯也在,阿霖也在,云哥和雷哥都在。那时候我和阿霖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我们追在云哥身后…说着说着,泪水又淌了下来。满脸清润水光被烛火映照着,再如何俊逸之人,如此这般都会变得可怜可哀。
“岭南蛮烟瘴雾,二十年弃置身,好在他们终于要回来了“赵清存低声念着,复饮一杯又一杯,“可惜虽已昭雪,却也只能走到这一步。岳元帅没有谥号.“这又是怎么说?"晏怀微惊讶地问。
奸相秦桧已暴毙而亡,其党羽譬如万俟高、罗汝楫等人亦已一命鸣呼,就连暗中参与过构陷岳飞的清河郡王张俊,也已经不在人世。可这些人死后皆有响当当的谥号一一秦桧谥“忠献",万俟高谥“忠靖”,张俊谥“忠烈”。而岳元帅如此义胆忠肝之人,既已平反,却又为何不赐谥号?(注1)赵清存用力扣下杯盏,恨声道:“因为那个罪魁祸首还在德寿宫高高地坐着!”
一一赵构!
晏怀微心头大惊,蓦然低声喝止:“殿下慎言!”赵清存哂笑一声,不再讲话。
晏怀微也学着赵清存的样子,端起酒杯,将杯中琼浆仰头饮尽。这一壶琥珀酒至此便已见了底。
赵清存的身份本就如迷似雾,今夜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说得晏怀微更是思绪动荡,心里乱成一锅粥。
他少时居然曾在鄂州军营度过,他不是官家生父赵子俑过继的远房宗亲吗?难道这一切都是障眼法?
晏怀微蹙着眉头,在心里偷偷梳理赵清存这些又哭又笑不明不白的话,直觉这些话语里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也许关涉到赵睿、赵构、赵清存他们所有人,但究竞是什么,她着实猜不出。正想得走神,忽觉有只骨节修俊的手抚在了她的面上,紧接着便是一个柔软温热之物向她靠了过来。
晏怀微浑身一僵,猛然意识到向她靠近的是赵清存的唇一-赵清存想吻她。她想,自己应该立刻躲开。可事实上,她没有躲。夜色愈发浓郁,酒气也愈发撩拨。琥珀酒的后劲儿还是那么大,先苦后甜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也让人心猿意马。
黑暗里借着酒劲拥吻对方,屏住呼吸,温柔痴缠。只须感受孤注一掷的浓情,无须厘清来龙去脉。
好不容易喘过气之后,赵清存这混账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他凑在晏怀微耳边,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话。话语拖着气流,在晏怀微耳内抓挠着,痒痒的。
赵清存问她:“我想要……可以吗?”
窗外又起风了。
江南的冬风虽不似北地凶暴,却也是冷得透骨。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