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胸大无脑
厚实的正堂门重重合上,将明媚春光隔绝在外。古朴肃穆的正堂陷入昏暗,薛修德立在一尊金佛前,手扶大刀,身长貌伟,不怒自威。闻言,薛溶月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愠怒,立在原地的身子微丝不动。薛修德厌恶地看着这个自幼忤逆不孝、不服管教的女儿,她挺立的背脊,桀骜的模样令他不禁想到了崔氏,也是这般清高,仿佛骨子里都刻满不知顺从。他声音一沉,讽刺道:“再如何我也是你的父亲,天子亲封的县主难道就可以不尊父命,不守孝道吗?”
不尊父命不守孝道这八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压来,只要薛溶月还是一日薛家女,就不得不跪。
薛修德冷哼一声,劈头盖脸训斥:“你与柳家的婚事牵连甚大,就算柳如玉品行不堪,婚姻大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即便你不满这桩婚事,如何能越过我直接去找柳家回绝?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怒火正在源源不断的燃烧,指尖狠狠刺入掌心,薛溶月维持着理智:“品行不堪?柳如玉又岂止是品行不堪,他如今还身处牢中,若不及时回绝,一旦被柳家不依不饶缠上,薛将军可有想过后果吗?”“薛将军?"薛修德面色泛青,声如闷雷,“你叫我薛将军,看来是不把我当父亲,你还记得你是薛家女吗!?”
“我时刻谨记自己是薛家女,一刻都不敢忘,才会有此一举。”薛溶月反唇相讥,连连冷笑,“父亲为何倒打一耙?父亲从始至终可有一刻视我为骨肉血亲吗?”
薛修德见她竞敢出言顶撞,气的络腮胡都在抖,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的茶盏都在叮铃咣哪的响:“逆女,你还教训起为父来了!满口指责,你又何曾尽到身为人子的周到?一路舟车劳顿,春儿伴我左右,时常贴心照料,可你在何处!冷着一张脸,既不恭顺也不周体贴。你真是、真是不及春儿半分!”“春儿在边塞,纵使身子不好,也会亲力亲为的为将士缝衣,为百姓施粥。你在长安养尊处优,竟然丝毫不知感恩,当真令人齿寒。”纵使薛溶月早已不再执着这虚无缥缈的父爱,对于这个厌恶自己的父亲也早已死心疏离,却仍是不可避免的被这段话刺痛。先前无法压抑的怒火在此刻渐渐化作无力的麻木,眼角泛起令薛溶月痛恨的酸涩,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可笑:“我若是跟去边塞,做了一样的事情,父亲就会觉得满意吗?”
薛修德眉头皱起来,刚想开口,薛溶月冷淡含讽的声音便已再度响起:“小时候我不爱读书,希望能与兄长一起习武练剑,兄长得知后便为我雕刻了一把小木剑,让我能够跟着他比划。”
“旁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赞我不愧为将门虎女,自小便有你的风范,可待我满心欢喜去找你表演时,你却大怒,将木剑折断砸在我的额头上,至今这里还有一块消不掉的细小疤痕。”
汹涌的泪意随着这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薛溶月咬了咬唇,待心绪平稳一些后,继续说道:“你痛斥我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嫌弃我不通诗词翰墨,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世家贵女的端庄知礼。”薛修德一愣。
薛溶月道:“于是,我开始刻苦练字,勤读诗书,不止四书五经,凡是府上的藏书,我能看便看,常常诗书不离手,在长安城中如愿博得一个才名,可你、你说………
薛溶月的声音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一瞬颤抖,她哽咽着继续说道:“你却质问我为何不擅女红,年岁渐长却没有一点长进,连一只像模像样的蝴蝶都绣不出来,自己的帕子都需要绣娘,更指望不了我旁的。”她狠狠擦掉眼泪:“于是,我又开始日夜钻研女红,每日除了用膳休憩,手中一刻不停的抓着针线。”
“好不容易习有所成,我日夜不休给你缝制了一件衣袍,一双靴子,两只香囊,高高兴兴等你回来,可等来的依旧是训斥。”纵使一次次唾骂自己不争气,怨恨自己不长记性,恨不得时时刻刻警告自己不要再为这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而劳神,薛溶月在这一刻仍难以抑制的掉下眼泪,心头被这满腔可笑的难过贯穿。
她觉得悲哀。
“你看都没有看那些衣袍香囊,冷着一张脸暴跳如雷,仿佛我犯下了多么十恶不赦的重罪一般,狠狠斥责我小家子气,只会做这些不值钱的针线活,不如张老将军的孙女那般会弯弓射箭,英姿飒爽。”“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她的声音再也无法克制哽咽,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自嘲:”…我曾经竞然真的相信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有太多不足,所以一刻不停的逼着自己。”
“可那天,我听着你称赞张老将军的孙女,终于明白过来,你根本就不是不喜欢女子习武、武文弄墨、做针线,你只是不喜欢我!”薛修德黝黑面容瞬间涨红,盔甲下的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他勃然大怒:“逆女,你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是在指责你的父亲吗!这些年来都是我的错,你就冰清玉洁,一点错处都没有吗?!”薛溶月擦干眼泪,抬起头毫不畏惧地注视着暴怒下的薛修德。她忽然觉得好没有意思。
薛修德瞪着她:“你看什么!”
薛溶月站起身:“我小时候一直很怕你,你一发怒我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