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觉得这一世的谢蕴简直是莫名其妙,很多次都让她生出一股怀疑,她两辈子认识的谢使君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抑或是,前世的他伪装的太完美,这世的他放弃了伪装,原形毕露谢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可是这一眼也足够了,眼睛里面比压着她掠夺她呼吸的那时犹为深浓的墨色,证明了他不需要回答。
她也无需再说一个字。
现在是在人后,马车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想,他可以生吞活剥了她。
张静娴看出了他的意思,身体有些发软,这并非是酥麻使不上力气,而是经历了他强硬索取后,从心而发的畏惧。
前世,他们也亲过很多次,他也含过咬过她的耳垂。虽然后来情况也千篇一律地会变作一发不可收拾,但一开始的他总是温柔的克制的,张静娴可以接受甚至是喜欢。
不同于现在,她是真的有些怕他。
他这个人不可怕,但他想生吞了她的模样已经让张静娴打起了寒战,忍受不能。
小心翼翼地放轻呼吸声,她的后背贴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看起来颇为乖顺。
谢蕴的长指扣在座榻的把手上,渐渐地,表情变得温和起来,问她这两日读叔父的文集,有没有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叔父常有奇思,记于他的文集之中,一般人很难理解。"罕见地,他的语气也透着几分亲昵,宛若又和前世的某些时候重合。张静娴悄悄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根本弄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像毒蛇一会儿像君子。
“郎君,你知道的,我才学浅薄,识字也只几个。托人买来谢丞相的文集,囫囵读了一页,大半意思其实都看不懂。"她装作羞窘地低下头,坚定将自己框死在了识字这一阶段上。
字都认不全,何谈理解文义。
果然,谢蕴脸上的神色顿了顿,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于是,马车里面安静下来。
张静娴默默松了一口气,她很用心地在避免与他有更多的接触,所以现在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
“阿娴,"可是,突然,静默不语的男人又掀开了薄唇,他轻声唤她的名字,接着问,“读了哪一页?有哪些字不识得?”口吻和语气依旧温和。
甚至,他还学着她的模样,不自在地解释了一遍,“叔父才高,有些生僻字你不识得在常理之中,前些年……我也得亲自去询问叔父。”顿时,张静娴的后背生出了凉意。
怎么可能,前世谢丞相送她文集时曾亲口告诉过她,谢家的几个小辈当中,唯谢蕴和他的阿姊自幼聪慧,才思敏捷,七八岁的年纪已经能背诵百书。有些生僻字不识得?他在骗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张静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很平静地回了两个字,“忘了。”
忘了读的哪一页,忘了哪些字不认识。
一瞬间,谢蕴的脸色冷了下来,但很快,他宽容地表示了理解。“阿娴莫要紧张,也莫要逼自己,今日雅集结束后,你拿着叔父的文集问我便是。"<1
他竟然在安慰她。
“是,郎君,我会慢慢来。"那种违和感越来越重,张静娴索性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闻言,谢蕴便冲着她温柔地笑了一下。<4马车停下,早已等候的陈郡守迎上前来,他的身后是许多面露期待的年轻男子。
这些人是武陵郡城中的名流,或是世家子弟,或是官宦之后。张静娴安静地守着一个宾客的本分,站在谢蕴的身后几步,平视前方,没有费力去打量别人。
一息,两息,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凭借着出色的视力终于找到了蔡襄的身影。
他在那些人的末尾,很不起眼更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位置。小蝉口中的受人追捧,张静娴完全没有发现,但她从这一点倒是明白了蔡徽一家在面前这些世族眼中的地位。
一个略大些的蝼蚁,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张静娴心里一时复杂,偷偷地,她朝着也看到她的蔡襄,比了个手势。蔡郎君,半个时辰后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