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并用,一瘸一拐地钻出来,李遂赶紧去扶,查看伤势。警裤从膝盖到脚踝撕开一道裂口,鲜血浸透布料,顺着小腿流进鞋袜。
他痛得出牙咧嘴,口里不住骂骂咧咧:“这家伙,比泥鳅还滑!专往剑麻地和石头缝里钻,对地形特别熟,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看清模样没?”
“穿雨衣,帽子盖住脸,大概一米七出头,瘦,动作快得跟鬼一样。"小张喘着粗气,懊恼地摇头道,“后山这片没路,全是小径岔口,祠堂、娘娘庙,还有那一大片祖坟,完全没法追。”
“你回去,守住凤姨家门口。”
李遂急切地吩咐一声,拎起手电,就往他指的方向追去。雪亮的光柱在颠簸中四处乱晃,切割着粘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崖下的浪潮不知疲倦地拍打礁石岸,轰鸣掩盖住所有细微的罪恶响动。坡下歪斜的老石厝窗洞一闪而过,宛如惨白浑浊的眼,冷漠地注视着他。司潮拍下的那段视频,李遂一有空就捧着看,尽管方才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十有八九就是当初出现在窄巷的那个人。自船夫梁离奇死亡以来,这是警方距离疑似凶手最近的一次,李遂不可能白白放过。
刚拐过山壁,手电光一闪,猛地扫到前方路心两道突兀出现的黑影。他身形瞬间僵住,肌肉绷紧,另一只手按上后腰。对方似乎也大为吃惊,一时停在原地,没有动。“李……李遂?"司潮试探着问,“是我。”李遂走近几步,才发现她身后跟着林叶生。他清瘦的脸嵌在明晦不定的光影里,双眼沉静得如同两口深潭,一言不发。两人手里拿着收起的伞,应该是刚从司文澜的坟前下来。“李遂?"司潮微微蹙眉,目光扫过他狼狈的脸、满怀戒备的动作,最后落在他染血的手上,“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他稍稍平复喘息,心头一松,随即又绷紧,激起后怕的战栗。按照小张的说法,凶手就是往悬崖的方向逃跑的,万一正好遇上她,为脱身不择手段……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去?“他只顾追问,“刚才有听见什么动静、看见什么人吗?”
满腹狐疑的司潮顺着他的视线,也转身望向背后深暗的山岩与海面。不见星月的夜里,天幕漆黑如炭,太平洋除了潮声,没有其他言语。司潮摇摇头:“没有。跟你分别后我就来扫墓祭拜,叶生阿公陪着我,切正常。”
“又出什么事?"她见李遂神色有异,继续追问道,“你受伤了?”“没事。不是我的血。”
李遂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彷徨四望。
这番几经耽搁,凶手应是已彻底匿走,再难以寻踪。长汐屿是个四面环海的孤岛,方圆不过十公里,一个大活人能藏哪里去?迎着两人担忧的视线,李遂只吐出两个字:“凤姨。”“什么?“林叶生乍然惊道,“她怎么了?”他的反应竞比司潮还大,不等李遂解释,当先就朝凤姨家赶,连腿脚都麻利许多。
三人沉默着,循原路疾行返回村庄。海风穿过山壁,断断续续发出如呜咽般的低吟。
还没走近凤姨家门口,司潮在院墙后的山石旁已经闻到古怪的味道。血腥、汽油、海腥气与恐惧和不安混杂在空气里,令人皱眉欲呕。“汽油?"司潮头皮一炸。
她四处探闻,伸手一蹭外墙的石缝,指腹有滑腻的触感。“嗯。"李遂神色肃然。
确实是汽油,甚至不止一处。他持手电端详打量,墙根下的液体泛着虹彩,像触手般蜿蜒流淌,好像某种海藻蔓延开去。小张倚坐在木门旁,伸着一条受伤的腿,近心端系着扯下来的警裤布条,好在血已经止住。见李遂无功而返,他勉强扶着墙站起身,垂头丧气。“对不起……师兄。“他闷闷地认错,“是我的问题,我没追上。”“嫌疑人太狡猾,"李遂咬着牙,心有余悸地扫视四处湿漉漉的门墙,“也不完全怪你。”
小张伸出手,露出掌心用手套包裹着的打火机:“幸好,作案工具还来得及找回来。”
李遂接过来仔细端详。是最传统的打火机,砂轮式,却防风,因便宜好用,出海方便,在渔民间常见,岛上到处都有。机身已被磨得锂光发亮,看不出任何明显的Iogo。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遂缓缓来回踱步,眉心拧成死结。这不是结束。泼汽油纵火,大概是为灭口,如果这次失败,保不齐还有下次。
差一秒,只差一秒,这堵墙、这扇门,连同其中的凤姨和她儿子,都会变成烈焰腾舞的炼狱,和两具焦黑的炭尸。
“凤阿妹……“林叶生迫不及待地问,“她和孩子没事吧?”“还好发现及时,我们到的时候对方正要作案,”小张摇摇头,“放心心吧,人没事。”
“安全起见,今晚还是先带他们回派出所。"李遂沉吟着,若有所思道。司潮没想到凶手竞如此胆大包天,警察日夜巡逻,他竞然还敢现身作案,一时惊骇莫名。
章迎凤会不会知道些什么紧要的线索,才会促使对方狗急跳墙拼命灭口?李遂低着头,又敲章迎凤的门。门门尚未完全打开,他已当先跨进去,司潮和小张怕她不配合,立即跟上。
林叶生先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下到得门前,却旁若无人地冷静。他在屋外徘徊着,不时朝里张望,似乎不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