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熟悉的瓦檐,不禁有些感慨。林远舟婚后没有另外建房,这处两进两开间的小院仍是她父母留下的,还跟十五年前差不多,只多些岁月的治桑痕迹。
当时林远舟将郑宁潮接回来,她曾以为这里会是自己今后的家,却不想很快也只是黄粱一梦。
李遂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内院便闲置着,现在父母也已不在,房间倒是空得多。
“你还跟以前一样,住这里吧。“李遂引她入院,推门进房间,在桌上放下她的登山包。
司潮站在门口,好奇而又有几分生疏地打量。房间不大,跟小时候的陈列摆设差不多,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像有人居住一般。李遂从隔壁自己房里取来煤油灯和几支蜡烛点亮,暖光融融,驱散房里的些微陈年湿意。
她有些意外地走过去,看向墙面:“远舟阿姨给我买的美少女战士海报!竞然还在!”
李遂抬眼望去,也有些感慨:“是啊……我一直没舍得扔。你当时家里出事,她怕你心心情不好,特地买来哄你。她没有女儿,是把你当女儿看的。”房间里微微静下来。
“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回来看看的。“司潮闷闷地说。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知道你后来的地址,但不让我联系你。"李遂哑着嗓子说,“她说,只要你过得好,就没必要再回头看。”
司潮颓然在桌边坐下,又有些哽咽:“长汐屿确实不值得回望,可远舟阿姨…她值得。”
李遂又忙碌地进进出出,给她铺好床收拾妥当,才回到身前。见她神色郁郁,知道又勾起她的愁绪,便将胳膊下夹着的卷宗递过去:“这是她留下的。司潮疑惑地抬头接过,只一眼,封页上的字迹令她眉心一跳。郑延海过失致人死亡案。
长汐屿派出所。
2002年6月。
“她的牺牲太突然,没有留下什么话,但在她的遗物里,我发现她私下复印的这份卷宗,"李遂语气平淡,“我后来查过记录,案发后直到去世中间的匹年,她一直在持续调取跟案件有关的资料和证物。”“远舟阿姨…原来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我阿妈的案子吗?”司潮翻看着卷宗内页,边角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备注和分析字迹,答案昭然若揭。
书面打印字体的信息并不多,跟警方对外宣称的案件事实相差无几,林远舟后来添补上的分析和备注,却也绝大多数都被划去推翻。“这份卷宗我仔细看过,阿妈的调查一直在私下继续,但年深日久,当年的侦查手段又落后,直到她牺牲,也没能找到更多明确的证据。”“她一直在调查的是什么?"司潮抬头问。“她想找到受害人的确切身份,"李遂说,“因为据其他村民的口供,司文澜一向深居简出,勤勤恳恳,不爱说话,根本不像会出轨的人。”“你问我陈叙是谁,"李遂示意她翻到对应页,“陈叙,就是和司文澜一起落海的那个人。”
当年事发后,在长汐屿沸沸扬扬的流言中,这位所谓的“奸夫"再次隐身,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在人们嘴里游街示众、受舆论审判的永远只有女人和女孩。
诡异的是,卷宗上关于陈叙的资料也很少,只说他是来到岛上的外乡人,年龄籍贯都不详,工作身份也未知。
“这也能结案吗?"司潮疑惑不解。
“当年技术手段有限,一些人口资料也没联网,"李遂解释道,“两位受害人落海后尸体没捞到,自然也没有什么随身证件或资料,村里人对外来者了解也有限。”
“那也不合理吧?"她有些不满。
“案子是县公安局刑侦队负责侦破的,派出所移交后就再无权插手。"李遂轻叹一声,“其实……你七岁那年,我看见郑延海推你下海,阿妈后来和我提到过,她很后悔什么也没做,也不让我说出去。她一直觉得……如果当时想办法给郑延海吃点苦头,或许后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那不是她的错。法律只能约束好人,她也无能为力,"司潮摇头,“这件事里,该死的人从头到尾只有郑延海。”
“司文澜是她经手的当事人,阿妈却没有为她争取到清白和公正,你也因此成为孤儿。而这桩案件又确实存在诸多没有深挖的疑点,所以……我猜,这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对司文澜有愧,也对你有歉疚。”
司潮默不作声,渐渐有些羞愧和酸涩从心底泛上来。“不……是我愧对于她的一番苦心。”
这些年来,她多少也怪过林远舟,怪她用对外的说辞搪塞自己的疑问,怪她为什么不能还阿妈清白,也怪她再也不提起往事,只当从未发生过。林远舟不愿意在幼小的女童心里留下阴影,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去,拥有崭新的人生。
而她自己,其实却一直活在案件的阴霾里。如同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绝望地寻找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洞口,一线光明能透进来的罅隙。“李遂,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远舟阿姨没完成的事,"司潮吸吸鼻子,“你拿纸笔来。”
她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神情却坚定如磐石。李遂有些担忧:“现在是凌晨一点,你要不要早点……“不用。"司潮摇摇头。
李遂只好照做,从自己房里拿来纸笔。
司潮慢慢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