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林嘉宸坐在审讯椅上,摘掉黑框眼镜,头埋进手掌,拼命揉着酸涩打架的眼皮。一夜过去,脸上不免油光肆虐,触感粘腻恶心,毫无之前的精致体面。
现在是凌晨五点,人熬夜最容易功亏一篑的时候。
“我再问一遍,这段视频你怎么解释?”连续两天没睡,问话的两个警察也疲惫不堪。李遂仍然锲而不舍地攻击他的供述薄弱处,试图击溃他的意志防线。
“我说过很多次啦,警察同志,”他张嘴,不受控制地打个哈欠,以至于说话的腔调有些失真,“我和郑宁潮闹矛盾,她拿刀要砍人,谁不害怕?那当时的有些细节我可能记得不清楚,也很正常吧?”
“那你昨晚戴的眼镜呢?”李遂追问,“拿不出来。从司潮家出来后回你家,短短十分钟不到的路,为什么你能走四十分钟?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司潮的情况下,你又凭什么咬定她是凶手?”
他皱眉,紧盯着对方:“林嘉宸,大家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劝你不要心存侥幸。”
林嘉宸撩起衣服下摆,慢条斯理地擦去眼镜的油污,重新戴上,好整以暇道:“就算我阿伯是被人杀的,就算我们两家确实闹过不愉快,也不能说我就是凶手吧?有视频拍到吗?有证人证物吗?”
他知道,警察最多只能扣押他24小时,时间一过没有实证,疑点再多都得放人。
这是林嘉宸拒不认罪的底气。
李遂不动声色:“你放心,我们会找到证据,但凡作案,就跑不掉。”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林嘉宸靠向椅背,心底默默盘算距离脱身还有几个小时。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遂出去,见是其他同事领着林远帆站在走廊里。
林远帆显然也是一夜没睡,眼下青紫,手里提着饭盒,右手还包着纱布,满脸局促不安的神色。
“警察同志,能不能给我后生送点东西吃?眼见你们问话都一天一夜啦……”他几近哀求地低低道,“肚子要饿坏的。”
李遂司空见惯,只能劝道:“他有正常吃饭,你们父母不用担心。”
林远帆不依,打开盒盖,亮出里面的食物:“这些都是他阿妈亲手做的,他一向最爱吃……”
渔民不懂,李遂也不会告诉他。由于没有找到确凿证据,林嘉宸又抵死不认,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出去。
李遂严正拒绝:“抱歉,根据我们的规定,食物不可以送。”
“那……还有这个……”林远帆空出手来,往口袋里掏去,“他昨天找半日没找见,我给拿来啦。”
手里赫然是那副被司潮怀疑杀人时碰碎的金丝边眼镜,完好无损。
李遂眼神一变:“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林远帆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掉在进门堂屋的八仙供桌下面,早上他阿妈看见,说是什么……度数不对,那副旧眼镜戴着会不舒服,非让我给他拿来。”
李遂伸手接过来,仔细端详。镜片落了些灰,鼻夹处还有轻微铜绿,看得出使用痕迹。
原来眼镜没有碎。
可是……未免也太巧。
“行,我拿给他。”李遂点点头。
“我……我能不能见见他?”林远帆恳切地问。
李遂拒绝:“暂时还不行。你们放心,如果最后确认没问题,自然就会让他走,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林远帆嗫嚅着,眼里的光亮渐渐黯淡。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李遂转身正要开门,只听身后“噗通”一声,林远帆陡然双膝跪地,直将头不要命地往地上磕。
他大吃一惊,跟身旁的同事连忙去扶:“你干什么?!”
林远帆赖在地上死活不起身,绝望地抬起头来,颤抖着双唇,脸上老泪纵横:“是我……是我杀了我阿兄!”
李遂不耐地皱眉:“你先起来。”
他瘫倒在地,像倒豆子般和盘托出:“昨晚他和我扭打的时候,后脑勺不小心磕在岸边石头上,我反应过来去看已经没气了,一慌乱就……”
李遂一怔,默默停手。林远河的致命伤确实是在后脑勺,当时捞上来时他仰躺在地,在场村民并不知情。这种精确的死亡细节一般来说,只有受害人和凶手知道。
林远帆见他不信,发疯似地去拆自己右手的纱布,亮出伤口:“我承认,我都承认!昨天你们问我的时候我撒谎了,这不是路滑摔倒留下的,是我阿兄推的……”
李遂几不可察地轻叹,向同事挥挥手,示意将他带走。
他转身进审讯室,向陈阡使个眼色,两人出去。
“林远帆……说是他干的。”李遂低声说,“我已经让小张先把人扣下。”
陈阡震惊地瞪大双眼,回头看一眼审讯室:“那林嘉宸呢?”
“林远河的致命伤,林远帆手上的伤痕,都跟他的供述对得上,”李遂摇头,“林嘉宸这边时间马上就到……只能先放。”
陈阡默然无语。
“你去给他办手续吧。”李遂将手里的眼镜递给她,吩咐道。
林嘉宸见陈阡进来,立即笑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