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敬意,“彼时他箭术不俗,准他入山,实无半分作伪。”
沈如晦微点头,接着目光落在最后那年轻弟子身上。
对方正是领林秋和赵彪上山时的引路之人,年纪不大,说话却极细致。
他将沿途与林秋的言语复述得一清二楚,尤其提及林秋主动询问过“户籍之法”“脱籍之难”“武功”的种种细节。
沈如晦静静听完,未表赞许,亦未显疑,神色自若如初。
林秋坐在一旁,心念电转,却未有丝毫表情外泄,他早猜到,沈如晦不可能因为一篇写经便轻易信他。
她是清微观主门下之人,欲荐一人入内,必先探清其身世心性。
好在眼下这些问话,没有审讯的意味,倒更像是她在做一份细致的“验人录”。
沈如抬手做了个轻挥的动作:“你们三人可回了。”
三人如释重负,齐声行礼退下,很快便绕过院门,没入暮色松影之中。
庭院重归清寂,风吹松叶微响,落日将石砖地面染成一层温金。
林秋坐在蒲团上,身姿端正,不急不躁,只等对方开口。
沈如晦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熟悉的纸页,正是他今晨所写的那篇《观息诀》,摊开在矮几上。
她随手按住纸角,目光却落在字迹上,语气似随意:“既说你是乡野小镇出身,这一笔字倒是不俗。你是从哪儿学的?”
林秋平静作答:“早些年,家父盼我求个前程,曾寻了镇上的老先生教我识字。那时只当要读书科考,没想过别的,写字也是那时练下的。”
沈如晦轻轻点头,未再多问,只把那张纸缓缓收回袖中,接着,她从几案另一侧取过一张新纸,展开后提笔蘸墨,伏身便写。
纸页上字势行稳而骨透,一笔一画沉凝克制,正是清微观内部与官府往来所用的正体公文。
林秋微微一瞥,只见抬头写着他的姓名、生辰、籍贯、入观时日等数项,落款处则是清微观在南郡道所设“道籍司”的印识空位。
一看便知,这是一封用于“脱籍改户”之用的正式函文。
沈如晦边写边随口道:“你问过脱籍之事,可见早有打算。”
“你既能写下整篇《观息诀》,也得了我门中所认,若我愿出一封文书,再送至山下郡府,由‘道籍司’与属地户部联合勘验,当日便可更改户籍,三日内便可通报入册。”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气淡然,却让林秋心中一震。
这正是他入清微观以来最盼之事。
沈如晦写毕,笔锋一转,将信纸推至几案一侧,抬眼看他:
“若你愿,就在这落名签字,按一枚手印。”
“今后你便不再是庶籍草户,而是清微观在册道籍,丁粮、徭役、束身之限,与外人不同。”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沈如晦忽而收回目光,凝视林秋片刻,语气未变,却忽地一转:
“不过——”
她指尖敲了敲那封信,“你来清微观才几日,便笔写全篇,表现不俗,又心有脱籍之志,前后步步分明……虽说世间有奇才,若全巧凑在一人身上,倒也难免叫人多想。”
林秋眼神不变,只静静听着。
沈如晦继续道:“你言自己出身武陵镇,家在镇东,是也不是,我如今没证据,不能妄断。”
“只是我观中立门讲法,不单看才,更重其心与根。”
她收笔落盖,重新将信纸卷起,用素缎系好,放回袖中。
随即淡声说道:“我这两日刚好要下山一趟,便索性带你走一遭,亲自看看你口中的‘旧宅’‘旧人’,也当作替你担保的责任所在。”
她目光淡淡扫过他:“此事不涉诘难,若你当真无虚,自然可行。”
“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这脱籍之事,便留待日后。”
林秋沉默半息,终是拱手低声道:“我无妄言之意,沈师姐欲往,弟子愿随。”
这一句一出,沈如晦点了点头,语声如风吹松枝:
“好,明日寅时,于后山马棚集合。”
“我不喜欢迟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