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突然说到贾环,除了早有预料的王熙凤和贾琏二人,堂中人皆是一愣。
无他,这些日子,贾环早出晚归,府内又因为欠银之事,火烧眉毛,一时之间,竟然忽略了贾环的踪迹,只觉得这段时日似乎不怎么见得到他。
倒是王夫人,在没怎么听到贾环消息的日子里,倒是过了一段舒坦的时光,如今骤然提及,她心中一跳,只觉得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得贾环开口道:
“老祖宗,我倒是觉得,这银钱……不得不还。”
王夫人听到这话,手中骤然攥紧,不见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模样,转而声调扬高:
“还银钱?!这大几十万两,府内上下,哪里能凑出手来?难道说,真要同外边人传闻的那样,去前门大街的当铺和古董店卖东西吗?”
这人……王夫人丢不起,贾母丢不起,荣国公府更是丢不起!
贾环就看向王夫人,神情很是诧异,只是问了一句:
“那不还?”
王夫人又下意识地驳斥:
“陛下都委任雍亲王追讨银钱,难不成还能不还?”
贾环就松了口气,露出庆幸的神色来:
“原来母亲是知道的。我还以为,母亲先前那般言语,是想要抗旨呢。”
王夫人一噎,紧接着,就是火气涌上心头。
什么时候起,贾环一个小冻猫子,居然也能在她这个嫡母面前,这般说话了?
王夫人抬头,看向身边的贾政,却见贾政神情稀疏平常,仿佛贾环说这话,不过是寻常之事。便是贾母,也不过微微一皱眉,思及现在府内上下关心着欠银的事儿,须得倚仗贾环在雍亲王那儿的面子,于是贾母终究还是按下涌上喉头的话,不做言语。
王熙凤见自己姑母这个憋屈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痛快。
经历了之前暖墙和管家权的事儿,王熙凤如今回想过来,只觉得自己这个姑母,怕是一心为宝玉打量,恨不得把全府上下的银钱,都搂给宝兄弟,只把她和贾琏当做是府里的管家。
眼下见王夫人吃瘪,王熙凤和贾琏对视一眼,乐得隔岸观火,默不作声。
见荣禧堂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于是贾环就站起身,向贾母等人施礼后,便缓缓走出荣禧堂。王夫人看着贾环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只觉得贾环如今算是翅膀硬了,不说别的,单论起贾环如今的气质,就和两年前天差地别。
乍一眼看去,除却佩戴的宫绦佩玉稍显简朴外,贾环的凌然气度,清隽身影,便是放在勋贵人家里头,也可以认作是堂堂正正的嫡子。
这样一比,难怪如今老爷对于宝玉颇有微词,即便是王夫人,也不得不承认,有贾环在,对比实在是太突出了。
雍亲王府。
贾环来到书房外头的时候,不免看到了几个熟人。
尤其是四爷身边的大太监,看到贾环来了后,便笑着迎上去:
“环三爷,王爷书房里还有外人在。王爷吩咐奴才,若是三爷到了,先请三爷到一侧厢房坐会儿。还请三爷见怪……”
语罢,那苏公公有心同贾环拉关系,便不着痕迹地透露起些许细节,状似无意道:
“三爷这些日子忙着府试,怕是不知道,府里面的这些日子,都快焦头烂额了。”
“外头的勋贵老臣,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来,这些人好歹还有着君臣之别,最难办的,是那些个宗室里的爷们……”
听着苏公公透出的口风,贾环一面朝厢房走去,一面心中忖度。
这宗室里面,免不得有些长辈在,确实麻烦了点。
这追讨库银之事,看起来,似乎确实是个损人不利己的差事。
想着,贾环步履平稳,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等来到厢房外的时候,苏公公脚步一顿,就冲着里头微微一努嘴,小声道:
“三爷可当心。这厢房里头,还有一位魏大人等着见四爷,如今恐怕正着急上火。这位魏大人可是陪伴皇上多年的老臣,也就是儿孙不孝,如今临到老了,欠了一堆银子,连最后的体面都没…”厢房内。
魏渊亭还在愁眉不展,叹息之际,却见一个少年郎,倏地出现在厢房里。
他看了一眼这少年郎。
长得倒是俊俏,身量也算颀长,就是……不认识。
魏渊亭又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耷拉着眼皮子,脸上的褶皱都快要挤成一朵老菊花,也难以掩盖他的愁色。
一时之间,竞然忽略了贾环的存在。
倒是贾环,多看了这位魏大人一眼,没有怎么吭声。
想来……这位魏大人眼下应该也没有,要同他说话的心情在。
这催债的都找上门了,听先前的苏公公说,前儿个十爷想忽悠人去前门大街叫卖的时候,还找人问魏大人去不去。
魏渊亭那会儿还真有些动摇,只不过思及此举会伤了圣上的脸面,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先行来到雍亲王府,探一探四爷的口风。
正巧。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那厢的苏公公又着人来请他入书房一叙。
只不过出乎魏渊亭意料的是,除却他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