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晔二话不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草丛,撅着屁股好一阵扒拉,只蹭得一脸草屑泥灰,连根蟋蟀须子都没找着。
崔楹团扇又随意地往旁边树上一指:"哎呀,好像又看错了,兴许是蹦到树上去了?”
萧晔呼哧带喘地从草堆里爬出来,手脚并用地就往树上蹿。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高处枝杈,四下张望,依旧一无所获。“又看岔了,"崔楹懊恼地轻蹙秀眉,团扇这次虚虚一点波光粼粼的池塘,“它好像跳进水里了。”
萧晔脸色“唰"地白了,失声叫道:“不好!我的大将军别是被鱼吞了!”他想也不想,七手八脚下了树,“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池塘,笨拙地施展着狗刨式在水里扑腾了一圈,蟋蟀没捞着,倒把几尾肥硕的锦鲤兜进了宽大的袖礼里。
萧姝看着萧晔在水中狼狈扑腾的滑稽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的委屈泪水瞬间被笑意冲散,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一旁原本也在低头帮忙寻找的萧霖,抬头看到水中“狗创捞鱼"的奇景,也忍俊不禁,唇角上扬。
萧晔一门心思全在宝贝蟋蟀上,听到岸上爆发的笑声,这才茫然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顿时明白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崔楹哇哇大叫:“好你个崔楹!你敢耍我!”
崔楹却不理他,径直上前,一把握住萧姝的手腕,往旁边杨柳树走去。“怎么样,这口气出得可痛快了?"崔楹侧头看她,眉眼弯弯,像只刚做完坏事的三花猫。
萧姝被她拉着走,别扭地扭开脸,鼻子里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崔楹脚步不停,声音却认真了几分:“我没指望你立刻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去年是我不对,无论如何,爽约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把你的期待放在心上,你不理我,是我活该。”
萧姝猛地转回头看向崔楹,方才还刻意维持的冷漠神情,此刻便绷不住了。她眼底涌上委屈,一把将手从崔楹手里甩开:“少来这套苦肉计!对我没用!你根本不知道我去年有多难过!”
萧姝压着哽咽:“明明提前约好的,结果你就那么轻飘飘一句改日,转头就跟别人去放风筝了!我前一晚还高兴得睡不着,想着终于能出去玩,能尝尝被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裤带面了,结果呢?全成了猴子捞月了!”她眼圈更红,狠狠瞪着崔楹:“崔楹,我讨厌你!”若换了一般人,听了这些话,怕早已心灰意冷,不敢再提和好了。但崔楹不是一般人。
她面不改色,手上力道反而加重,化身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拉着萧姝就要往外冲:“走!现在就去吃裤带面!立刻吃!马上吃!”萧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果决弄得一愣。
很显然,她低估了崔楹脸皮的厚度。
手腕被攥得有些紧,萧姝却没挣脱,只是眼底的复杂更深,泄气般地摇摇头:“算了,我娘不会准我出门的。”
崔楹停下脚步,秀美微蹙,思索起如何混出门的对策来。这时一阵清风拂落,抖落二人一身花叶。
萧姝抬头看天,想了想道:“今日风大,不如你陪我放风筝,就当为去年之事抵过了。”
崔楹的眼睛立刻便亮了,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笑容甜软如蜜:“好啊!”二人旋即命丫鬟找到风筝,围着花园放了起来,昨晚还横眉毛竖眼睛的两个人,此时便已能说能笑,好得跟亲姐俩一样。萧霖刚把水淋淋、气鼓鼓的萧晔从池塘里捞上来,正认命地继续帮他搜寻那价值三十两的“大将军",耳畔便飘来了女孩们欢快的笑语,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百花争妍,日光流金。
崔楹手执风筝线轴,奔跑间,杏黄色的衣袖滑落至肘弯,露出两截凝脂般的玉臂。皓腕上,赤金虾须镯与葡萄紫的琉璃手串相互碰撞,其声脆如雀鸟争鸣随着她步伐变换,珍珠耳铛黏着颊边碎发,榴花红的披帛飘逸如霞,上面的赤金蝶纹如若活物,下一刻便要振翅起舞。萧霖看得有些痴了。
“五哥。”
一道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萧霖耳畔响起。萧霖心头一跳,猛地转头。
萧岐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少年脸色苍白,长睫遮住瞳光,神情比之平日多了丝病态的厌倦,厌倦之下,又隐隐翻涌着令人心悸的阴郁。
萧霖咧嘴笑了,用起了往日的小技俩,摇着手中折扇道:“七郎看错了,我是你四哥啊。”
萧岐玉眼皮都没抬:“四哥不喜持扇。”
“四哥与人说话,目光从不直视对方,你会。”“即便不言不语,你嘴角也习惯性带着三分笑意,四哥不会。”萧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摇扇的动作也凝固了。“我一直知道你是五哥。"萧岐玉慢掀眼皮,眸色幽冷漆黑,眉目间的阴翳之气如毒蛇吐信,“往后,别再对我玩这种无趣的把戏,我不喜欢。”“还有一一”
“总盯着别人的夫人看,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