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那彩头拿出来时,张芷在宫中圣眷正浓,今儿个已然芳魂无处,护不住人,东西还护不住么。护不住,碎了也得砸自己手里。
谢老夫人抿嘴笑的无声,说心狠手辣杀菩萨,谁家老祖宗干不出来啊。
淳云颔首轻称了谢,实则并不惦记那东西,只听得两个祖母谈话之间似在贬低盈袖,略有不喜。她仍旧不太明白那冠子有何说道,待晚间张太夫人离去后,淳云回到住处,拉了丹桂说要往院子里收苦菊。
那一垄土上半月还开的金光灿烂,现儿多只剩焦褐枯枝萧条随风,连同顶端花一起褪色干瘪。正式收成该还要再等几天,书上说,晨间露,晚来霜都是天道,故而若要苦菊入茶,最好是蓓蕾未绽就摘下。
若要入药,那就等秋过冬来耐过几遭寒,称得傲霜枝才算好。
她早前摘过一茬儿嫩花骨朵儿,洗洗晾干装满了拳头大小两个红柿罐儿,剩下的一直在等重霜。偏今年开夏早,秋冬来的晚,迟迟没飞白,可这四方院里,好像也找不到别的理由避人耳目。暮色四合,弦月如钩,丹桂拿了个竹筐跟在淳云后面,听她小声絮叨。
如何去了张太夫人园子,如何见着王家府上通房,她那观子师傅如何喜欢兰花,她是如何倒霉挑中那倒霉炭饼。
王家府上通房又是如何拿了彩头,彩头又怎么送了人,王家儿郎婚事如何气派,她是如何冤屈,因为真的没看见新妇戴的冠子长啥样。
“娘子,咱们在这已经弯了半个时辰的腰了,你再不进屋去坐着,吴嬷嘛该说不是了。”丹桂半死不活的催。
房子几个伺候的,属自己与主家不够体贴,就算有私话,无论如何淳云不该扯她来。
这些私话,说来有个什么意思。
“娘子到底想说什么。”她问。
“我就是想不明白来,何故人人盯着一顶冠子看,我都说盈袖姐姐送人了,爱谁戴谁戴,她们一直问什么呢?
我又不好问谢祖母,房中你最世故,我就问你。”
“世故”二字不太好听,丹桂手在竹筐里,那些枯在枝头的苦菊又干又脆,轻捏成粉。
她也莫名生出些残虐暴恨,嗤道:“她一个通房,就不该肖想贵物,当场辞了不受,不就免了自取其辱。
张家老祖宗拿出来的物件,哪里是什么人都带得,王家那新妇见财眼开,只顾往脑袋顶上堆。话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没过门就和通房抢首饰,笑话谁不想看,当然要问仔细了。”
“可是,盈袖姐姐跟我说那是她送的。”月色只得微微,淳云直起身道。
蠢死算了,丹桂翻了个白眼,她以前跟在谢老夫人身旁,对王家事有所耳闻。
“她倒敢说是被主家拿去的,活该那新妇没眼力劲儿,不是自个儿东西,连查都不查就大张旗鼓亮出来。
老祖宗的东西,丢了也比糟蹋了好,两个人谁用都是糟蹋,现张太夫人见个个出丑,自然开怀,就多问你几句。”
天边一道弧线划过,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远处井里,丹桂能清晰听到“噗通”一声,惊的她指尖一紧,再看筐子里花枝已被掐断三四根。
她回神,听见淳云愤懑声道:“那就是王家小郎不好,抢了盈袖姐姐爱物,还拿去哄骗旁人。”“怎..”丹桂怔怔说不出话。
“张祖母也不好,明明是盈袖姐姐赢的,早说我不要那玩意儿,烦死了。”淳云一跺脚,“就剪这么多说罢收了剪刀往屋里,丹桂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竟想到谢老夫人扔在观子里那粒暖玉明珠,不知何人才能捞的起来。
而谢老夫人房里,曹嘛嬷还在碎嘴,道是“张家祖宗说话,丘家小女带来的嫁妆撑不过半年啊。”白日里两个老的闲谈已然戳破了王家的底儿,原那丘家有“嫁妆为聘礼成双”之说,故王家儿郎将家中所有遍作抵押还嫌不足,又借了不少高印私钱。
谢老夫人只看新作的护甲尖尖,没有答话。
再往后,便见得淳云性子日渐沉稳,重阳节散,谢家私塾闭门谢师,几个姐儿在里面上过课,自也算是学生。
襄城县主同样是早早到了谢府,许久未见,贵气更添,记着一箱澄心纸的恩情,淳云慎重施礼称了万福,交手合袖做的分毫不差。
崔婉在一旁拉着纤云也施了礼,襄城县主似有不满,斜过二人一眼,冷冷淡淡喊“免了”。淳云似乎也不再执着于因果事,抿了抿嘴不再作攀谈。
没想到几日之后,晋王府再来书信,信上所言,仍旧是想求谢家第四女往王府为襄城县主伴读。这一回,落款处盖的是晋王私人印信。
也不是不能拒绝,天子还不能明抢呢,只是,谢老夫人捏着信道:“三个姐儿在一处进的学,不要咱们家云儿,非要云云作甚。”
曹嬷嘛也是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答,“莫不然,咱们上次拒了,那襄城县主觉得失了面子,非得将人领过去才算撒了气性。”
“不像,有心为难,何必送礼在先,人讲投缘,许是云云脾性更合县主喜好些,去就去吧。”王家已然成了烂泥要不得,淳云将来肯定要另择良婿,嫁的越高,对谢府百利无一害。
谢老夫人回信恭称荣幸,自此淳云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