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53章
观玄不敢轻易地呼吸了，睁着水润润的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凝望向公主。公主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像猫胡子，从他脸上擦过去。观玄觉得自己一颗伤透了的心又被软软地捧起了一下，眼泪因此而更加汹涌。她还没有亲过他的脸,她从来没有这样亲过他的脸。她对他向来只有肉身上的欲望和喜欢，她每一次接触他、亲吻他，为的也都只是得到肉身上的满足。她第一次这样亲他。
观玄无法克制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剧烈的冲击。他被公主亲了脸，公主亲他的脸。她不是为着睡他而亲他的。虽然是为了哄他……但是，她居然会哄他。她不生气，还哄他。
观玄没声音地直掉泪，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溯，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从他记事起，没有人这样亲过他,没有人像这样好像很喜欢他似的亲他。他稀里糊涂地，抓住公主的袖子,抓住公主的手，望着她，手指在她掌心凌乱地写："明天、真的玩我？”
公主的脸，公主的唇，还离他很近很近。她随意笑笑：“不玩，你又怎么办？”
不玩，公主不玩他的话，他没有办法，一点都没有啊。观玄整个情绪都乱乱的，一边幸福感动得要死，一边患得患失忐忐忑忑。两种情绪都让他非常想哭，眼泪就没能断线了。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赵容璋完全能感受到他汹涌的眼泪。他一哭起来，虽没有声音，但呼吸会潮潮的，他现在的呼吸就潮透了。赵容璋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禁逗。还能哄不好了不成？
他要捉着她的手不放，她就让他捉着了，另只手则往他的脸上摸。一摸，果然满手湿凉。
“小猫这么能哭，是水做的吗？“赵容璋含笑给他揩揩，给他理头发，“小时候是不是天天要人抱在怀里哄啊？”
观玄眼皮都泛软，睫毛抖个不停。公主太温柔了，像在用手指亲他。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他可耻地摇头。他一点也不爱哭，他一点也不喜欢被人抱。
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赵容璋就意识到这问题不是很好。但对面是小猫，她完全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话是否妥当。
她还真的有些好奇了，这哑巴是怎么从小长到大的。他六七岁就进了暗阁，暗阁中的岁月且不提，那么六岁以前呢？可能他的家里人都不喜欢哑巴，他的哑疾治不好，就把他卖了吧。“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赵容璋玩味地问，语调里带着笑。他若说得出来，她说不定可以在脑中找到那个地方。观玄说不清的，但下意识地顺从。他在公主手心回答道：“我不回去。”赵容璋笑意微顿。明确地说不回去，那看来是记得。猫卧在旁侧，这床很小，这样的距离之下，她向着他趴伏着，即使没与他有肢体接触，也很接近于是抱着他了。猫脱得光溜，漂亮的身体上只挂了这两套欲遮还露的链子。他哭得胸膛微伏时，或是拎着手指在她手心写字时，身上两串小铃铛就轻轻地颤，好像在替他哭出些让人心疼的动静。赵容璋头一次对这小玩意儿的从前有了兴趣。她支着头，手指绕着他胸前的发丝，和那几串纤细的银链。她问：“还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吗？”“哑、巴。”
那看来是没有名字。
赵容璋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光线太暗，根本也看不清什么。她有点困了，没了聊天的兴致，捂捂嘴打呵欠，手臂一展一拢，抱着这具凉凉软软的美好躯体，脑袋搭着他的胸口，准备睡觉了。
观玄原本哭得乱乱的，被这么一抱，心和脑又幸福得能冒出泡泡来。公主没有那么讨厌他的吧，她答应了明天真的会玩他的。他正这样僵着不敢动，身体因为偶然的一次难以控制的抽泣颤了一下，上下铃铛轻响。公主在他胸口动了动。观玄紧张自己扰了公主睡眠，压着胸腔中的呼吸，完全不敢动了。公主的确不满，手都落到了他背上去，不过，从口中吐出的话并无愠色：“摘了，不哭了。”
晨起观玄把自己收拾干净，那两条链子，被他可耻地收尽了公主的皮箱。公主看见了，一言未发，手指一翘，阖了箱盖。似乎是默许了。公主在前头穿着衣服，他在后面。观玄想到晚上公主调戏他是不是水做的，他脸上就要红。他回忆这些天，自己的确哭得太多了，正常人，是不是不该流这么多眼泪。流这么多眼泪，是不是挺烦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公主面前，他就有这么多眼泪要流。小时候他坐在灶台前，坐一整天等不到一粒豆子的时候，他都不会哭。被讨厌被忽视是他生来就能习惯的事。
后来进了暗阁，刀光剑影，他躲在角落，有时候一坐就是几天几夜，别人刀尖上的血洒到他眼睛里了，他也不会哭。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哭是最软弱最危险的行为，会被敌人发现你的脆弱，而脆弱是原罪。在公主这里……公主对他而言，太特殊了。她跟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而这样不同于世的人，和他的身体有最亲密的距离。观玄没有被人那样抱住过，没有被人那样哄过。会抱住他、哄他的人，居然是她。他就是喜欢公主，敬仰公主，希望被公主拥有，被公主需要。他哭，就是心底真的被公主弄得很难过了，希望能得到她的注意。而他总是能得到。
以后不能再哭了。在公主面前不遮掩痛苦和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