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取下腰间一串铜铃,轻轻在老者尸体额头前晃荡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来道:“老头子,我带你回旧观里看看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埋在师傅坟前,还像从前那般,听师傅讲经诵法。”
说完,她晃动了下手中铃铛,张极的尸身随之一动,僵硬的直立而起,跟随在她的身后一蹦一跳的远去。
遥远的万相山里,白骨洞中,石台上的身影一阵晃动,洞窟里响起一声声诡异的哀嚎惨叫。白无相的头顶上飘荡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影子,它愤怒狰狞的咆哮着:“杀了它!杀了它!”白无相不为所动的开口道:“人家是阴司正神,地藏菩萨座下的引路护法,白鹤童子。
我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你还是安分的回来吧。”
说完,白无相伸手一挥,魅影的魔念便被他收入到了体内。
白无相也睁开了双目从入定之中醒来,他叹息了一声,看来世事都不一定能如愿,那白鹤童子显神人间,自己这一身的怨气阴力不被当成鬼物邪物才是怪了。
南方多游神信仰,诸多神灵皆有传承,自己还是少去些得了。
虽然自己魔神之躯不会彻底消亡,但每一次魔神之躯被毁,心神痛苦的还是他本体元神。
这两次魔神之念都被神明显世所灭,白无相也不是毫无所得,他能感知到这些神灵的力量一部分是施展请神术之人的精气神依托香火与神灵本体建立的联系使得他们能够分神显化于人间。
还有一部分的力量来自于他们对天地之势的掌控。
也就是这些神灵,除去自身的神力外,还能够调用天地之力!
而白无相他自己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可以称之为神灵,毕竟魔神之体曾经被唤作古神。
那这些神灵能够借用天地之力,自己按道理来说更能够借用调动天地之力!
但他们毕竟是正神,而白无相是魔神,在借用天地之力的方法上应该是有所不同的。
“天地之力,莫外乎于八卦阵势之八极,山河大川,日月星辰,草木虫鱼,万物众生。
只是我虽能凭借无相四执变化万千,神魂上不死不灭,可终究是与那些神明差了一点什么!”白无相深深思索着,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洞外,夜幕降临,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岁末之时,洞外人间喧吵热闹,洞里一切寂静无声。游均子同往年一般前来洞中拜见,但却只在洞口处看到了白狐。
小白狐身子一跃,跳在了石上开口道:“洞主今日在修行当中,只怕是不能见你了。”
游均子惊奇了片刻才道:“你这小狐狸竟然学会说话了?”
“嘿嘿,我不但学了人言,还能听得懂鸟语。”小白狐发出了有些稚嫩的女童声音颇为自得道。狐狸在学言听语方面确实比其他妖类有着更强的天赋,小白狐虽然如今弱得可怜,但却也比一些老妖的智慧都要聪慧。
“那待无相大人出关了,记得要同大人说游某请大人春日吃茶。”
游均子笑着伸手摸了摸狐狸的毛发,小白狐也不曾躲避,它点头道:“我晓得了,定会告诉洞主的!”冰雪堆积的万相山上在二三月里,阳春化雪,一条条溪流汇聚而下浇灌流入了农田里。
山下的老人们抬起头仰望着万相山,总发觉这山似乎比起曾经高了些。
实际上万相山确实在一年比一年增高,因为每一岁山上的骷髅尸骨就会变多许多,尸骨堆积成山,一丈又比一丈还高。
山下的世道越来越乱,万相山的骷髅越积越多。
这一个春夜里,白无相在满地蛙鸣声中来到了神庙里。
他进入了孩子们的梦里,他们苦学数年,读了百书,如今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已今非昔比。
白无相隐隐觉得,无相祭若真成了,便是能让自己感知天地万物幡然不同的境界的法门。
当初的八个盲童如今在这几年里已经长成了少年,但他们的人生感悟似乎还不算多。
还要再耐心等上一等。
白无相是个极其有耐心的妖魔,他可不会吝惜等待的岁月。
就如同蛊惑人的心一般,白无相也不介意多花费几年时间蛊惑寨中人上上下下的心,让他们全然认为自己就是一位庇护寨子的神灵,哪怕化成白骨,也不会被驱赶。
阁楼上,白无相同一身青袍的游均子对坐饮茶。
紫砂壶里装着的是寒冬山雪,以及林中春竹芽,和茸草等物,煮沸水煎上半个时辰。
腾腾白烟起雾,二人端坐在阁楼边侧,还能远眺到寨中百姓或扛着锄头下地,或来回奔波寨子中。游均子轻啜的口茶,待这茶水吞入腹中后才长舒一口气道: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河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廖茸篙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有时候我倒真觉得,隐居山林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白无相听得这话笑着说道:“可惜游兄虽身在山野,可心仍在红尘之中尚未走出。”
“唉,我这身上系着的诸多枷锁,注定让我不能真正得闲成为一个观景吟诗的归隐客。”游均子失笑着摇头,“不知无相大人有着千般变化,是否也有如我们人这般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