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如同煎熬。
他排队的位置，前面操作交易机的人键盘敲得咔嗒作响。
终于，一张带着打印机余温、散发着浓烈油墨味的热敏纸交割单从机器出纸口缓缓吐出。
热气还未散尽，纸张的气味混合着前排男人廉价香烟的焦苦味，一同钻进沈浪的鼻腔。有点刺鼻，却让他无比期待。
他急切地盯着屏幕上那串代表成交的蓝光数字，确认无误。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交割单的刹那，一只沾满汗水的黝黑胳膊猛地从斜后方撞了过来，有人似乎突然发现了绝佳机会，疯了似的挤开沈浪扑向旁边的交易机！
皮鞋跟敲击水磨石地面的脆响，在噪杂大厅里炸起清晰的回音。
手中的交割单墨迹未干，瞬间被那汗湿的肘部蹭花一片！
沈浪眉头一皱，强忍不满。
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攥着《证券报》的老股民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铝制保温杯盖“哐当”一声滚落在地，茶水顺着大理石地面蜿蜒的纹理，默默流向墙脚。
一片狼藉，一片狂热，一切如常。
沈浪暗骂一声，强压下烦躁。
又耐着性子等了仿佛无限漫长的三分钟，终于轮到他站在了那台冰凉的机器前。
快速输入账号密码登录。屏幕上，“深科技A”那熟悉的代码和令人心跳加速的价格映入眼帘。
他毫不犹豫地在交易机上操作卖出确认键。清脆的打印声响起。
盯着那张新吐出来、清晰无误的成交单据，沈浪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绽开一个无声却如释重负的笑容。
前世他从未碰过股票，胆小而安分。
这辈子之所以会孤注一掷地押注深科技A，唯一的原因就是它过去一年多那石破天惊的涨幅。
从96年初的3块8，一路疯狂冲到现在的70块附近！整整涨了18倍！
即使再闭塞的人，过去一年也被报纸上关于这只“妖股”铺天盖地的报道给刷屏了。
这个数字和轨迹，已经深刻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在过去一年里，沈浪凭借着前世记忆和今生的“灵活变通”，从各大供应商那里陆续收获了6万块的好处费。
至于这些给他送钱的人会不会去沃尔玛举报他？
沈浪对此嗤之以鼻：举报？他们凭什么？拿什么证明？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铁证，哪个供应商会蠢到去举报？
这岂不是等于自爆行贿、承认自己靠歪门邪道争取订单？
下场只会是被沃尔玛无情踢出供应链体系，落个身败名裂、人财两空。
这种损人害己的蠢事，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干！
沈浪将这些灰色收入加上自己的积蓄，全部砸进了深科技A这只股票！他的平均建仓成本是19块21。
就在刚才，他以69块8的高价全部清仓！
这笔精准到近乎偷窥未来的操作，给他带来了15.17万的净盈利！
看着交割单上那个滚烫的数字，他知道，自己命运的转折点到了。
这，将是他撬动未来的第一桶真正意义上的启动资金！
处理完股票这桩压在心头已久的大事，沈浪一身轻松，带着那张改变命运的薄纸，径直返回了公司。
...
巨大的玻璃幕墙像一面冷漠的镜子，反射着对面写字楼冰冷的线条。
沈浪握住冰凉的电梯厅不锈钢门把手。
布罗迪突然私下召见……会是什么事？
推开厚重的门，中央空调强劲的冷风裹挟着消毒水的气息迎面扑来，吹得人一激灵。前台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摆着两盆无精打采的绿萝，塑料叶片上蒙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浮灰。
“布罗迪经理在办公室等你。”前台小姐抬起头，涂着艳丽玫红色唇膏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化微笑。
电梯内壁光洁如镜，映出沈浪松垮垂下的工牌带子，那个沃尔玛蓝底Logo的金属扣随着他的步伐节奏，一下下轻轻拍打在他的胸前。
一种若有若无的审视感。
穿过堆满促销海报和宣传单页的走廊，空气里残留着热敏打印机工作时特有的、带着焦糊气味的臭氧。
经过一处磨砂玻璃隔断时，清晰传来部门主管暴躁的呵斥：“这周销售额要是再垫底！都给我滚去上夜班理货！”
沈浪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指节在经过会议室金属门框时不经意地蹭过。
那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倏然爬升，带来一丝警觉。
气氛似乎不同往常。
推开布罗迪办公室的门。
百叶窗的缝隙漏进下午稀薄的阳光，几点光斑在布罗迪那颗光亮的秃顶上不规则地晃动。
白人经理抬起头，那双蓝眼睛看过来时，像超市冷柜深处冻得硬邦邦的青口贝，冰冷而缺乏温度。
“坐。”布罗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沈浪拉开椅子坐下，塑钢椅腿划过环氧地坪漆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惊飞了窗外空调外机上歇脚的两只麻雀。
布罗迪·艾文斯低头翻动着手上的报表纸张。
沈浪的目光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