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深城,对她和这位新任的财贸办朱主任之间的恩怨不甚了解,可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保险公司的营业执照难拿,但也不是那么难拿,除非有人卡脖子。罗宝珠当即拨通了财贸办朱开畅主任的号码。待对面接通,罗宝珠率先热情打招呼:“朱主任好啊,想必您在忙,我就长话短说,不知道我那保险公司的申请资料有什么不对之处,怎么总是没有通过审核呢?营业执照办不下来,我们也不能无照经营啊,还望朱主任能通融通融,不知道朱主任明天有没有空,邀您一起喝杯茶,您肯不肯赏个脸?”对面静了两秒才传来朱开畅浑厚的声音:“哟,原来这保险公司是罗老板的产业啊,我也是刚知道,罗老板可是个老功臣了,特区刚建立您就来投资,对咱们深城的发展提供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几次与政府的合作都很和谐愉快,照道理我应该给您开开绿灯,可是……
朱开畅话锋一转,“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个难就难在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发展得是好是坏谁也摸不准,但谁开的头,谁就得承担责任,不知道罗老板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罗宝珠语气淡下来,“既然朱主任做不主,担不了责任,那我只好去找能做主,能担责任的人商量了,尹市长前天去中央开会,后天应该回来了,我再等两日吧。”
“罗老板,您也不用拿尹市长来压我。“对面传来朱开畅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声,“私人企业的保险公司,别说深城,整个国家都没有先例,这样的项目是需要咱们内部统一商量表决的,现在是社会主义,不是以前的土皇帝,尹市长也不兴搞一言堂,罗老板你可以动用人情去说服尹市长,但是我劝罗老板好好掂量掂量,你的人情和尹市长的政绩,哪个更重要?”不得不说,政客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罗宝珠开始怀念卫泽海卫主任了,至少卫主任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卡谁的脖子。
保险公司的审批通不通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财贸办主任朱开畅的态度。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往保守了说,是怕私人保险公司闹出什么弊端,闹大了不好收场。往开放了说,凡事都有第一次,迈出试探的脚步也无可厚非。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在于相关人员取用哪套思想。“朱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两年前,深城政府就要在国营企业系统推行股份制试点。而且前不久的全国人大七届一次会议上,明确规定了国家允许私营经济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存在和发展。您看国家已经确定了私营经济合法地位,咱们的政府部门不应该积极予以支持吗?”对于罗宝珠的据理力争,朱开畅不置可否。“罗老板,您这些话没什么问题,可是政策从下达到实施,是会出现偏差的,深城政府两年前的确要在国营企业系统推行股份制试点,但没有国营企业响应,您知道为什么吗?”
国营企业的日子比较好过,搞股份制会设置一个董事会,这不相当于又增加一个紧箍咒么?谁愿意多听董事会念经?国企能响应才怪!
再说说允许私营企业存在这个政策,改革开放的头几年,不也是放任私营企业发展吗?发展着发展着,有些私营企业老板就发展到牢里去了。政策时常变动,没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今天能承认私营企业的地位,明天也能出台新的政策推翻这个地位,尤其是特区这个敏感的地方,万事都得小心点上一届领导班子怎么下台的,朱开畅比谁都清楚。还不是太冒进惹的祸。
“抱歉啊罗老板,我也是爱莫能助,明天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茶就不喝了。眼下我还有点事,罗老板没别的问题,我就先挂了。”电话那边传来盲音,罗宝珠沉默着搁下话筒。黄俊诚坐在对面,没能听到话筒里对方的言语,但他从罗宝珠的神情判断,想来通话交谈应该不是很愉快,顿时眼神一狠,“如果正规手段不能通过,那就只能走不正规手段。”
“别。”
罗宝珠出声阻止。
她不知道黄俊诚要采用什么不正规手段,但很显然,不正规手段都蕴藏着风险。
“不正规,但是不违法,也不行吗?”
黄俊诚这些年在外面东躲西藏的时候也没闲着,手里一直攒着事业,学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处理事情的办法。
他急着为罗宝珠解决问题,一时没法考虑太多。“不违法,但也不合法,是不是?"罗宝珠望他,仿佛能将他看透,“以后你要是想采用这些办法,一定要提前与我商量,能做到吗?”黄俊诚垂下眸子,没敢再与她对视,只郑重地应了一声:“能。”回应落在安静的办公室,清晰可见。
罗宝珠舒了一口气,灰色地带还是尽量不要去触碰,产业越大越要注意,千万不能栽在任何一个小地方。
“放心吧,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与朱开畅的恩怨,始于何昆,破局的方法就在何昆身上。
罗宝珠放下话筒之后,又重新拨了一个号码。铃声响起时,何昆正窝在皇岗村高端住宅小区的房间里,身上不着一缕。春天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动物们容易蠢蠢欲动,人也是。这阵子何昆来得很勤。
每次过来都要折腾大半天,邹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