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人埋在了火葬场后面的山上,位置比较偏僻,只立了个简单墓碑,价格8.8万。
算是她那点微不足道的祝福,愿刘菡梅轮回有好命,做个享福人。
公交在距离火葬场还有5公里时就到站了,她穿着黑皮鞋,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带着黑墨镜白口罩往里走,有车从她旁边疾驰而过,是一辆殡仪馆的车,拉着水晶棺远去,后面跟着的车里传出痛苦哀号。
李勤神情麻木,白皙额头落着热汗。
今日火葬场的人不少,停车场的车都满了,姗姗来迟的赵客靠着椅背吹空调,神情懒怠地等着前面那辆车开走,才慢悠悠地把车放进去。
“哥,你来了吗?那小贱人带着儿子站在火化区门口,你快点过来。”二姨李春英的小女儿陈馨雨的声音激动又愤怒,催促不停。
赵客扯了扯勒紧的领带,拿起副驾的白菊下车。
孙良才作为他的三姨夫,火化下葬这天他本该出席,但李春玲天天恨不得孙良才死,现在人死了落个轻松自在,惊愕之后全是窃喜,才不愿意自己有出息的外甥沾这狗男人的晦气。
赵客被叨叨多了,碰上有客户约,不来也就不来了,结果孙良才消失已久的小三白芳芳带着儿子出现,这还了得,陈馨雨一个劲打电话让他来壮人气,这家伙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高考完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到的时候,以三个姨为阵营的亲戚站在火化间左边,右边白芳芳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站着,后面还有几个男人,看长相应该是白芳芳的兄长。
两方人马左右对阵,白眼齐飞,虎视眈眈,火化炉内800°高温不及外面火热。
赵客走上前,李春玲扯他:“小可,你咋来了,咋还带束花,哎呦你真是浪费钱,那个死人配吗?”
“李春玲!良才把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这么说他!你没良心的!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白芳芳凄苦的声音传过来,哽咽着哭骂起来。
“不要脸的贱人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春玲和白芳芳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碰面没有不打架的,那边站着的男人也是撂着袖子就要冲上来,赵客眼神冰冷,挡在李春玲跟前。
“诶诶诶!闹什么呢!这是公共场所,要打出去打。”
殡仪馆工作人员出来,没好气地说:“骨灰盒选好了吗?”
早该拿进去的东西,这两边闹来闹去还没买。
白芳芳:“这钱大不了我出!五千块钱的骨灰盒你就想放良才!你这么做晚上睡得着觉吗?他也是你男人,小心下地狱!”
“五千我都嫌贵,你有心,你真爱他你买啊,喊半天了也没见你有动静呢。”
白芳芳气恼,脸一阵青一阵红,要行动又被后面兄长拉住,蹙眉低声道:“芳芳,你干什么来的,别一分钱没要到还搭进钱了。”
李春玲嗤笑,把骨灰盒给工作人员,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赵客嫌吵得头疼,见打不起来也就去一边了,陈馨雨愤愤地走过来,“真是太贱了,哥,这种没脸没皮的小三,拆散人家庭还敢下葬来闹事,你做律师的,就没点办法惩治啊。”
赵客瞥了她一眼,“有。”
“嗯?”陈馨雨跃跃欲试。
“别结婚。”
陈馨雨:“……”
哥,你还是回家吧。
话在嘴边滚来滚去,她也没胆子说。
火葬完,两方人又为下葬一事吵起来。
白芳芳:“良才头七都没过,你不给他举办隆重葬礼,怎么能就这么把他埋了!”
“我还给他举办葬礼,不嫌晦气的。”李春玲把手臂一伸,骨灰盒递给她,“给,你不是喜欢他,三更半夜偷偷跳窗进来也想跟他睡一块,抱回家慢慢睡吧,刚出炉还热乎着呢。”
“你!”白芳芳气得跳脚,儿子站出来说话:“是你没本事留住男人,不然我爸为什么要跟我妈好,你知道他天天在家怎么说你的吗?老巫婆,我爸就是被你气死的!”
“小兔崽子!没教养的玩意,看我不扇烂你的脸!”
李春玲上前打人,赵客拦着那边。
两方打打骂骂的一路往后山去了,路过烧纸钱的祭奠区,白芳芳又吵吵起来,忽然就坐地上大哭起来,捶地懊恼:“良才啊良才,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们母子俩孤苦无依受人欺负,想给你烧点纸钱元宝祭奠祭奠都做不到。”
“枉你还把房子留给了这边,你怎么就忘了你的亲儿子呢,你可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啊……”
女人声嘶力竭哭嚎,后面兄长也骂起这边,赵客这边亲戚也不是吃素的,两方站在上山的路上就对骂起来了。
赵客嘴皮子尖利说话难听,但他自认自己那是高品质骂人,跟坐在路中间撒泼的不是一回事,上阵说话反倒是不伦不类的惹人发笑,只能倚在一旁叼着根烟,瞧着这边谁要是被碰着挨着了就冲过去。
旁边祭奠区的纸钱在热火中燃烧,有家属低头哭泣,哽咽哀嚎与尖利吵闹乱成一片,闷热的空气中飘着烟灰的味道,后背衬衫泅湿一片,远处树影下有道黑暗单薄的身影走过来,手上捧着一束灿烂耀眼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