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将那副画卷接过来,继而交到夏松的手里,“岳母的遗物,是当好好珍藏才对。”戚淑婉偏头去看萧裕,从他带笑的眉眼辨出淡淡不快。崔景言的小厮芦枝见东西送到,复行一礼转身离开,去向自家公子禀话。萧裕当然不痛快。
崔景言此举满含挑衅之意,摆上表哥身份,又拿他去世已久的岳母的遗物做文章,是拿定他的王妃难以拒绝。但又为何非要拒绝?岳母的遗物自然要收下,而那些小心思,终究什么也算不上。
唯一的问题却在于,崔景言为何对他的王妃如此执着。不单是执着,且有种难以描摹的全无畏惧,不畏惧她是王妃,不畏惧他的身份,挑衅之意更甚。
仿佛笃定他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纵使他当真不会,但崔景言凭什么笃定?
“这样瞧着我做什么?"去看戚淑婉,萧裕却只笑,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戚淑婉道:“实在不必这样迁就。”
萧裕笑:“为夫何时是那等不识大体之人?“他格外懂事说着,“何况东西是无辜的,倘若拒绝,不能珍藏岳母的遗物,夫人难道不会伤心吗?”戚淑婉听着这话,心里渐生起难过之意。
她沉默,任由萧裕牵住自己的手,随他从桥上走下来。最初以为自己嫁给旁人,过往种种从此远离,事情却变得比预想中复杂。又不那么复杂,因为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在想什么?”
出神的间隙无知无觉,收起思绪才发现自己被萧裕带到无人处。四下静静,他们在竹林里。
唯有清风朗月虫鸣,在清寂的夜里执着要与他们相伴。戚淑婉摇头,尚未开口,先落入一个温暖怀抱,属于萧裕的令她感到熟悉的怀抱。随即他低声开口,一贯温柔:“些许小事,王妃不必看得那样重。况且,本王已经想好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
正被言语安抚的心心横生疑虑,独独这一句,戚淑婉没能听明白。萧裕在她额头落下轻吻:“日后便晓得了。”戚淑婉垂眸:“王爷待妾身极好。”
时日无多。
她应当对他更好一些。
于是在萧裕不正经索要起回报时,戚淑婉迎上他视线,轻踮脚尖,吻上他的唇。不是蜻蜓点水的一吻,而是热烈、缠绵、深入,诱着人食髓知味的一个吻萧裕忽而觉得今日很值得。
笑意直达眼底,他抬手扣住怀中小娘子的后颈,将这个吻延续。鬼鬼祟祟的萧芸却被贺长廷逮了个正着。
身后骤然响起贺长廷的声音,她悚然一惊回过头,不懂自己戴着面具,为何会被轻易识破。
惊惧过后又笑弯了眼,要是对她毫不在意,怎么会轻易认出她?“贺公子。”
被迫摘下面具的萧芸故作镇定冲贺长廷颔首,“好巧,你也来放孔明灯。”她一路跟踪,其实也未曾瞧见什么。
贺长廷同那脸生小娘子之间并无任何过分的亲密之举。连点孔明灯用的火折子都是小娘子自己准备。后来燃放孔明灯时,贺长廷也在看灯,不曾趁机去看身旁的人。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在萧芸看来,甚至不如她和兄长们亲昵。
但他们越坦荡清白,她偷偷跟踪的行径越显得蠢笨,被逮住时她也越发心虚。正如此刻,她心虚到不敢乱看,视线没有往那小娘子的方向递过去哪怕一眼“是挺巧。”
响在萧芸头顶的却是贺长廷毫不留情的声音,“第二回了,殿下何意?”萧芸错愕,猛然抬头。
她对上贺长廷蹙眉不解的模样,得知自己上一回跟踪原来也被识破,立时羞窘得无地自容。
太丢人了。
萧芸恨不能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但此刻也唯有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殿下为何一言不发?“贺长廷没有放过她,又追问。萧芸更窘,却记起自己该做未做之事,索性心一横,直接交待:“没什么,因为我想了解你。”
换成贺长廷一愣,本便皱起的眉愈发紧拧着。最后他问:“为何?”
为何?萧芸也被问得懵然。
她视线终于还是落在那小娘子身上:“贺长廷,你有婚约吗?还是已经有心仪的小娘子?”
观月楼上。
崔景言听过随从芦枝的禀报,略一颔首。贺长廷同燕王世子的身影已不在视线之中,他欲转身下楼,却见燕王世子妃周蕊君朝他走过来。“崔公子。"周蕊君微笑,打量几眼面前的年轻男子。崔景言一拱手,冷淡问:“夫人认得在下?”周蕊君道:“我夫君乃燕王世子,我称呼宁王妃一声三皇嫂。虽说关系离得远,但崔公子既是宁王妃的表兄,攀扯一番,你我也算是沾亲带故。”崔景言便与她行一礼:“见过世子妃。”
周蕊君笑意不改,又与他道:“有些话本不该多嘴,但觊觎王妃,不是崔公子能做的事。”
“世子妃所言,恕崔某听不明白。”
崔景言再与周蕊君行了个礼,“崔某尚有事在身,请世子妃见谅。”他转身便走。
周蕊君在他身后道:"崔公子所想,未尝不能如愿。”崔景言仿若未闻,脚下步子不停,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