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拥入了怀中,雪松般清冽、又夹杂着些许颓靡的血腥气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他略显失控地抱紧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吐息喷洒在她颈侧,激起一阵颤栗。
顾清嘉身形轻颤,难耐地后仰,挣扎了两下,却被他用胳膊紧紧箍住。这拥抱似乎超过了师徒之间的界限,可她抬起眼,只在他眸中看到了翻涌如潮的、被压抑着的情绪染成墨色的怜惜。虽然不知道师父在怜惜什么,但她不再挣扎,静静地伏在了他怀中。回府后,她知晓顾景和伤得太重,一时半会怕是爬不起来,却没将日记本从衣柜中取出来,就让它躺在了里头。
她行至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用暗语记录的册子,看着上头的事件和日期,她凝神片刻,遣人去将顾翡唤了过来。她温声对她道:“三日后,你可有时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买一个人。
顾翡对她向来无有不应,不加思索地答应了下来。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黄昏时分,天色便沉得如同泼墨。乌黑的云层沉沉压下来,大雨倾盆,敲打着青石板路,激起迷蒙的水雾。
马车内,顾清嘉轻声对顾翡道:“待会儿注意我的手势,只要我一比手势,你就说要将眼前的那个人买下来。上前帮他解开锁链,将大氅披在他身上,对他好些,明白了吗?”
顾翡道:“二哥,我明白了。”
顾清嘉微一颔首,撩开车帘,向窗外望去,雨丝如幕。她要买的那个人名叫沈明夷,如今还沦落在人牙子手中。书中,他脱了奴籍从军,在对瓦剌的战役中屡建奇功,后来更是因功封侯,兵权在握。
她出身的开国勋贵一系遭皇帝打压,旧部和残存势力被拆得七零八落。她又从了文,更不好染指兵权,便只能迂回着来了。她此去却不是施恩的。
她活着时,自然是给他脖子上套上锁链,牢牢控制他。驱策他的同时,给顾翡施恩的机会。
她死前,自会为顾翡留下后手,是继续拽他的链子驱使他,还是借往日恩情同他合作,便全看她自己了。
马车碾过积水,停至一处深巷,顾清嘉掀帘下车,撑开伞,修长如玉的手伸向正要下车的顾翡,扶了她一把。
一个獐头鼠目的人牙子早已在门前等候,见他们来了,堆起谄媚的笑,迎上前道:“贵人可算来了,货已经备好了,包您能挑到满意的。”顾清嘉淡淡瞥他一眼,道:“带路。”
随人牙子走进一间屋子,陈腐的霉味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狭窄的破窗透进惨淡的天光。她抬眸看去,角落里,几个铁笼子密集地堆放着,里面蜷缩着人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声。
她走向那几个笼子,神情平静,拢在袖中的指节却攥紧了。她素无底线,却见不得这种事。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死得那么早,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许多事,便先从这个人牙子开始,呼吸才略微平复。
她走到最深处的一个铁笼前,只见笼中的身影背对着她,蜷缩在湿冷的稻草上。
他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鞭痕和淤青,脚踝上锁着沉重的铁链。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落,打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她已能大致确认这就是沈明夷,因为按书中所言,这些人里,他最有反骨,被打得最多、伤得最重。
她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人牙子忙上前谄笑道:“卑贱的东西,名字也卑贱,恐污了贵人的耳朵。”他举起一旁的木棍敲打铁笼,发出刺耳的唯呕声:“二狗,爬起来!让贵人瞧瞧你!”
顾清嘉心道果然没错,她找的就是二狗,沈明夷如今就是叫这个。那身影似是被声音惊动,扭过了头。
顾清嘉的目光隔着冰冷的铁栏,与他对上。他形销骨立,脸上也有伤口,干涸的血迹混合着泥污,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来,犹如困兽。
她刻意冷了脸色,淡声道:“你们这儿就只有这种货色吗?”笼子里人的手骤然攥紧,眸光愈冷。
顾清嘉比了个手势,示意顾翡可以动作了。顾翡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动,这人朝二哥吡牙,二哥为什么非要买他,还要自己对他态度好些?
但她到底还是听顾清嘉的话,对她道:“二哥,我们就买这个人吧。”顾清嘉沉吟片刻,才道:“那便依你。”
人牙子立时喜笑颜开,上前打开了笼子,便打算将人拖出来。顾翡本想依顾清嘉所言,上前帮他解开锁链,可这人瞧着太过狠戾,没锁链捆着,怕是钳制不住。
思及此,她脚步一顿。
顾清嘉用眼神示意她照做便是。
顾翡向敞开的笼子走去,问人牙子要锁链的钥匙。人牙子忙道:“贵人,这锁链如今解不得。您将他带回去,往死里打上几回,再饿他数日,他才能乖顺些。”
顾清嘉淡声道:“无妨,顺我妹妹的意吧。将钥匙给她,你先出去。”人牙子连声应下。
等顾翡解开了锁链,将大氅解下来披在他身上,顾清嘉立时走上前,将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
她冷声道:“这是毒药。若是每月拿不到解药,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