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的看到一帮被打跑的家伙,拿着刀子回来,把之前那波人的帐篷划开就跑。
也有一些人翻检着散在地上的木料,劈开几层,见里面是干的,就欣喜若狂的拿着就走。
裴元预想过流贼的营地会出现混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混乱。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满天星”的威信,已经无法应对这样法不责众的情况了。
他们已经从了贼,已经浑身湿乎乎的在雨中受冻了。
“满天星”还能要他们怎样?
这样一个管理糟糕的营地,确实不能胜任冒雨移营的任务了。
就算勉强转移到稍高的地方,营地里的所有人和所有物资也会被打湿。
何况这个地方看着低洼,也只是比周围地方低个半尺左右,难受归难受,但是这威胁并不致命。
裴元看着少数帐篷中,冒出的寥寥烟气,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或许他们大多数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他们现在只能用雨水浸泡过的粮食,勉强饱腹。
可这雨水……
裴元伸出手来,一滴滴的雨水落在掌中,然后滑落。
不一会儿功夫,裴元手掌上便出现了斑斑驳驳的污渍,有炭的黑,还有油渍的五彩斑斓。
可这雨水是脏的啊!
裴元看看天空中厚厚的云层。
这雨只要开始下,就不是想停就能停了。
被浇灭的丘陵时不时地冒着烟,继续贡献着力量。
吹来的风也越发冰冷。
正在裴元默默盘算的时候,一旁又响起了微弱的呜呜声。
裴元也不回头,吩咐道,“让他说话。”
程雷响上前,拽掉了陈虎头的堵口布。
这个在山东纵横的流贼头领,剧烈的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个望台,是你早就修造好的吧?”
裴元“嗯”了一声。
他既然让“大老虎”开口,就有和他交流的打算。
陈虎头听了裴元的答案,继续说着昨天想了半夜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早有预谋?”
昨天他被捆在这里之后,那难熬且耻辱的一夜,他就靠看着对面的流贼营地的动静,来打发时间。
然后他就偶然间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怎么那么合适呢?
刚正好就面对着那片流贼营地。
单纯从官军营地的布局来看,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个望楼似乎便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立在这里的。
但是假如和霸州流贼的扎营地,联系起来看呢?
这个在官军营地中毫无特殊的位置,怎么就偏偏正对着“满天星”立下的营寨呢?
陈虎头听过诸葛蒋干的名头,心中怎能没有怀疑。
今天见到裴元就站在这望台,像个幕后黑手一样,平静的看着浸泡在雨水中的霸州军营,他心中的那种直觉就越来越强烈。
就见裴元的背影纹丝不动,很悠然很平静的回答道,“不然呢?”
“你、你早就算到会有今天?”
陈虎头的话里透着惊疑和恐惧。
裴元笑了,他回头淡淡道,“我还算到了明天、后天、大后天。”
裴元的笑容很爽朗,背衬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在陈虎头彷佛面前,彷佛如阳光般的一抹亮色。
陈虎头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
裴元却没心情和他交流了。
他对程雷响道,“喂他点东西,重新堵上嘴。他要是废话,不喂也行。”
他有点怕程雷响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特意强调了下,“让他活着。”
裴元就是要让他活着,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用极少的人马,摧毁眼前的霸州流贼的。
他要让陈虎头把他的恐惧,带回给刘六、刘七和齐彦名。
让那些已经脱缰的霸州军,重新乖乖的听他的话。
听话,裴千户会给他们活路。
不听话,裴千户会亲自去摧毁。
裴元正要往回走的时候,萧韺和谷大用一起找了过来。
程雷响见状,赶紧先把陈虎头的嘴封住,紧紧的捆了。
萧、谷两人脸上都乐呵呵。
裴元也笑着主动对谷大用道,“正想去拜见谷公公,只是没亲眼看看敌情,心里没数,也怕谷公公问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谷大用惊奇的看着裴元。
不是,你之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呢?
改回来!
我不习惯!
裴元却心里有数,随着战争的结束,那些临时在他手里的权力,终究会慢慢的回到上位者手中。
该会做人的时候,还是要会做人一点。
不然怎么会有马放南山,鸟尽弓藏这种话?
好在裴元已经开始在驯化霸州军,他的鸟可以随时放出来,这就让他有点底气。
萧韺笑呵呵的大拍马屁,“当初裴千户和我说起他的筹划,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真如裴千户所料。真的是让卑职大开眼界,佩服不已。”
谷大用也哈哈一笑,“看来咱家还没老糊涂,还是知人善任的。”
裴元见这两人心情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