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谢誉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剩下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苏意凝端坐在马车内,原本平静的脸因为他这话的有了波澜,发间插着的那支东珠步摇因她身子一怔而轻轻摇晃。
东珠串摇曳,珠子们打在一起,发出了轻微细小的碰撞声。四周寂静,只剩下这清脆的响声。
哪里有什么面首,谢安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假消息。谢誉的脚忽得就麻木住了,好似再也动不了了。隔了好一会儿,马车里头正带着愠怒看着他的老夫人才缓缓开口。
“谢世子,这是何意?”
苏老太太这话虽是问句,却半点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紧接着又说道:“我与孙女停车在此,可并未邀约,谢世子无故掀开老身的车帘,此举是否有失礼数?”
谢誉哑声,即便往日里他从不惧怕任何人,便是权势比他高些的皇亲国戚,他也是毫不留情。可面对苏老太太,谢誉却是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过来,更不敢僭越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急忙放下了车帘,躬身作揖:“是在下失礼了,请老夫人不要生气。”
苏老太太没有为难他,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苏意凝端坐在她身边,坐如针毡。
谢誉明显便是来寻她的,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想到这,苏意凝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扶在膝上的手。握紧了裙摆。
时至酷暑,眼下又是响午时分,谢誉往后又退了几步,恭敬地又朝着马车作了一揖,而后直起腰杆站在了一旁,也不开口说话,但也不离去。苏老太太不发话,苏意凝也不敢动,只能端坐在马车里。两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蝉鸣声裹挟着热浪,铺天盖地而来。马车旁高大的皂荚树树阴遮天蔽日,时而还会吹起几阵凉风,她坐在马车里,倒是并不热。
可再观谢誉那边,却并不怎么好,日头正毒,他站在日头下也未寻一块能遮阳的地方,烈日当头,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有汗珠顺着鬓角留下。苏意凝没有挑开车窗帘,只虚虚地拿眼睛从窗帘的缝隙朝外头看。“放心不下,就下车去看看,同他把话说开。"苏老太太瞥了一眼苏意凝,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开口。
苏意凝回过头看向苏老太太,想下车,却又怕祖母难过。“去吧。"苏老太太又说了一次。
苏意凝动了动身子,挪了个位置:“祖母,您不生气?”往日里,她父亲和大娘子提起谢家,老太太都要生好大的气。前些日子,他们甚至糊涂到跑来跟老太太说,谢誉如今得圣上器重,前途无量,要让苏意凝去谢家做小。
苏老太太气得几日都没用饭。
她倒不是气谢誉或是谢家,是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气他们三年前同谢家退了婚。每每想起,她都要捶胸顿足,懊恼一番。“去吧,他来寻你,定然是不肯轻易离开的,你若不去,他晒坏了,咱们又多亏欠他一分。"苏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极少干涉晚辈们的事情。苏意凝略微点了点头,刚要下车,手腕却被苏老太太握住了。“千万别同他走得太近,瓜葛太多。“她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她虽然久在后宅,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院门了,可心里似明镜一样。只看刚刚谢誉瞧她的眼神,和苏意凝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苏老太太便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她心里放心不下苏意凝,开口陈述事实。
“谢家乃是皇亲国戚,当年是落了难,才叫你父亲踩在脚底下羞辱了,逼着他们退亲。这样的事情,便是满金陵城,也再找不到第二桩了。”“祖母知道,谢誉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个小气量的人,他或许并不会在意从前的事情。可他们谢家,人多口杂,他母亲和他父亲房里那十几房小妾,可都不是什么善茬,祖母不希望你受委屈。”“他们定然是记恨你父亲当年落井下石的,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境遇,即便是谢誉想护着你,也恐怕有心无力,那样的日子多难捱啊,简直一眼望不到头。”
“孩子,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你可千万别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苏意凝的手还扶在车帘上,正要掀开车帘下车,苏老太太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拉着车帘的手,也久久未动。
风吹蝉鸣,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都是潮热之气,苏意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炎炎夏日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温声温气道:“嗯,祖母,孙女记下来了。”说完,苏意凝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夏日的风吹动了苏意凝的裙角,她腰间坠了一枚和田玉挂坠,将裙角又压了下去。苏意凝刚下马车,甫一站定,文鸳便眼疾手快地撑了把油纸伞,递过来替她遮阳。
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随风而动,双眸明亮,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更淡了些:“给我吧,我自己去。”
她抬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文鸳手里接过了遮阳的伞。就那么撑着伞,不紧不慢地朝谢誉走了过去。阳光明媚,苏意凝的裙角飞扬,她朝着谢誉走来的步伐看着好轻又好重。轻得好像下一瞬便会转头离开,重得又好似每一步都踩在谢誉的软肋上。苏意凝撑着伞,遮阳伞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谢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踏着光而来,每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