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祖师的声音,方才还起哄的师兄弟们瞬间没了声音。
猴子也现出了本相,但他近几年颇受祖师看重,也不像师兄弟们那般畏惧祖师:“启禀师父,是我等在此会讲,并无外人喧哗。”
在他的记忆中,祖师通情达理,也从未对弟子们说过重话。
此次会讲并无出格之处,只需与祖师解释清楚,想来也不会...
“你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罢。”
猴子闻言,一时间竟怀疑自己是否着了心魔,或是少听了什么话。
怎的上一句还在问谁在此喧哗,下一句便要赶他走了?
他颤抖着声音,满目堕泪道:“师父,教我往哪里去?”
祖师瞧着猴子那副模样,也是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只是方才看到了怪异之处,也没了废话的心思:“你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去便是。”
猴子一怔,顿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而来...”
求道多年,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直到听到祖师今日直言,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祖师并非要赶他走,只是提醒他要直面本心。
猴子也确实放不下,他虽名为悟空,可方才被祖师一言点醒,他仍旧执着于去处,修为也未曾真正臻至圆满。
难怪,难怪他的变化之术总会留下一丝破绽。
只是就如同世上大多数道理一般,教人明白很是简单,教人去做却是千难万难。
猴子明白了自身缺陷,却也放不下心中执念。
“师父,我离家也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这执念不仅是花果山,也有脚下这灵台方寸。
祖师看着眼前泪眼婆娑,不复方才傲气的猴儿,也不免有些心软。
这弟子运道非凡不同寻常,又恰好遭遇大劫盛世,此次下山定不会偏安一隅。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为这弟子指明前路:“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听闻祖师这话,猴子却并未像方才那般慌乱了。
他深知祖师话中暗藏机锋,便如同当初外人听来是呵斥他,实际却是提醒他三更去学真功妙法。
祖师若真担心受他牵连,便直接出手将他镇压便是,又何须用这种话吓唬他?
只是这次祖师说得隐晦,他也只能隐约明白祖师要与他斩断因果,多余的一时间却是想不真切了。
猴子也不去多想,只是将这话深深记在心底,才恭敬道:“弟子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己会的便罢。”
见祖师迟迟不开口,猴子也知晓时候到了,再次诚心拜谢,才抽身,捻着法诀,纵起筋斗云,径直往东胜神洲赶去。
直至猴子离开西牛贺洲,众弟子也渐渐散去,祖师才看向不远处的白小小。
他往前一步,便跨过十数丈距离,来到了白小小面前,面色复杂道:“你是这几日合了道?”
“那日听闻祖师讲道后,弟子便诚心修持,终于在三日前偶有所悟。”白小小恭敬行礼,并非有半分得意。
祖师打量着这位弟子,他当初便看出这弟子是逆命之人,成就定然不凡。
只是相较于悟空,这白小小的执念却更加深重。
原本想着此间事了后,便按部就班传授这弟子正法。
不曾想她竟能依靠其师门传下的残缺心法,与自己那日讲的旁门小道融合,另辟蹊径走完了凡境。
只是正法融了那旁门小道,这弟子的逆命之相更加清晰,加之那身骇人的执念,莫要踏入邪道便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并非是坏事,执念越深,破去之时所得便越是丰厚。
想到这儿,祖师也明白这弟子的前路在何方了:“你入门这些年,一直不得真功妙法,你可曾心有怨言?”
“不曾。”白小小摇了摇头,平淡地道出这两字。
她不去解释为何不曾有怨言,却更显这两字的诚心。
祖师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对这位弟子能否得道,多了几分信心:“如今你寻到了自己的道路,便无需我的妙法了。”
“只是你这道路,怕是不比那猢狲的道路好走多少。”
“既然如此,我便传你躲避灾劫之法...”祖师说出天罡数三十六变与地煞数七十二变,让白小小自行挑选。
白小小拜谢祖师后苦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回禀祖师,弟子想学那天罡变化。”
......
花果山,水帘洞前。
混世魔王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巨石上,任由几只猕猴在自己的将军肚上打滚。
巨石下方,铁板桥前的百亩平地也生了许多杂草,再不复当初的盛况。
自从执先生忽然没了踪迹,当年成功引炁那数千猕猴,没了先生教导,便渐渐生了怠惰,不再像当初那般每日勤练不辍。
直至今日,已经只剩下十三灵猴还在坚持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