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血色眼瞳虚影,倒映在身后的黑暗里,像是居高临下讥嘲俯视他们的神。
一旦对视超过几秒,大脑就会针扎一般突突地痛。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早在之前温摇就发现,自己的能力只能对死物或精神力较弱的普通人使用。
一旦遇上资历更高、阅历更广的存在——譬如那个长着双瞳吊儿郎当的神棍,或者天师府的来人——她就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字,或是一片不明所以的虚影。
那东西......比天师府的天师资历还深吗?
黑夜暗沉不可追。
哥哥就躺在床上睡得沉沉。
温摇不敢躺在床上更不敢闭眼,生怕哥哥又出什么问题,硬是熬了整整一晚。
直到天光乍亮,光线从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里透出来时,她这才揉着黑眼圈起身洗漱。
洗漱时难免看见后腰那块所谓的伥鬼印记,倒是没继续蔓延,只是颜色更深了些。
本来就够烦,这人倔脾气又上来,死活不信邪,刷子钳子搓泥宝一套全用上,在卫生间又鼓捣了半天,还是没能奈何那破标记半分。
等她挫败推开门从卫生间出来时,温祭已经醒了,正在厨房系围裙准备做饭。
电视里晨间早报播放着,光线都如最正常的早晨般一如既往。
起锅烧油的哥哥抬起头,正好与刚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客厅里的温摇对上视线。
温摇捂着后腰,黑眼圈深得像大熊猫。
气氛一时间诡异又尴尬。。
“......咳,”很显然,温祭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掩饰性地侧开眸子,轻声,“我....昨晚打扰到你了吧。对不起。”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你门口了。”
温摇知道哥哥没说实话,至少没完全说实话。
兄妹两个各怀心事,隔着客厅对望。半晌,还是她打破了僵硬,故作轻松地摇摇头:“没事哥,你不舒服,想睡哪儿睡哪儿。”
“我昨晚在车里......也不该那么跟你说话,对不起。”
听见回答,温祭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低声:“我还能跟你计较不成?行了,给你做了爱吃的早餐.....还有便当,你今天又要去图书馆吧?”
温摇含混地应了,往卫生间那边看了一眼。
幸好她哥没问她为什么在厕所那么久。
家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餐桌上换了新的干净餐布。
热气腾腾的煎蛋溏心颤悠悠滑落盘子,边缘焦香酥脆。黑发少女胡乱把头发绑起来,叼了口烤好的面包,有意无意地戳着煎蛋蛋黄,开口:“所以,哥,你昨晚是梦游了?都快吓死我了。”
“梦游吗.....”
温祭把煎得滋滋冒油的肉肠盛到盘子里,蹙着眉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只是做了很奇怪的梦,然后就像是被谁提醒了一样,想要往你房间那边走。”
“本来昏昏沉沉头还疼,靠到你那边就舒服很多。”
说到这里时,她看见哥哥行动迟缓了一下,浓重黑色笼着漂亮的眼,红芒若隐若现,透出些莫名寒凉的意味。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漆黑就散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应该是最近压力太大......你说得对,我是该保养一下身体。”
“明后天什么的,再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看看吧。”
“嗯,是该做一个。”
昨天只是简单做了肺部ct检查,本来想着全身体检,但养兄死活不同意。
见他终于松口,温摇放下心来点头附和,叉子叉着肉肠咬了一口:“那我一会儿先走了,跟祝珠约好了去图书馆复习,怕迟到。”
“去吧。”
温祭尚在若有所思中,闻言也只是颔首,含糊道:“别让人家等急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温摇才离座回房间换衣服。哥哥当然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临走前还给妹妹带上了便当,嘱咐她吃之前热一下。
她猛点头答应下来,目光落到那盘吃剩下的、煎好的肉肠上。
温摇扯了一下嘴角,眸光轻微暗了半瞬。
看来养兄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那滚烫的、刚从热锅里端出来的、滋滋冒油的食物,经了他的手端到桌上后,就变得冰凉无味。
嚼起来肉香都无,像是纸糊蜡制的艺术品。
——这也是活人该有的特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