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这般亲密,以致身体记住了对方的反应……这一刻,暴虐的杀意燃烧至顶峰,在心底化为满地疮痍的荒芜。崔潜几乎目眦尽裂,面容流露出些许无力的脆弱,从马背上摔下来。但他很快就爬起来,沾染腐烂泥土的双手攥紧成拳,浑身颤抖地往前跑,脖颈暴青筋,嘶吼着一一或许是嘶吼,但在三方人马激烈的混战中,他这份嘶吼的痛苦格外微不足道。
“裴湛!我杀你!我必杀你!啊!啊!啊!!我必杀你啊一-!”他果真捡起地上的刀,在因竭力而嘶哑的吼声中,朝裴湛劈过去。裴湛颇不以为然地躲过,但林雾知却终于如梦初醒,猛地推开了裴湛。迎着裴湛骤然变得惨白的脸,她心里也被极致的痛意穿透了。“你,你……”
喉咙如刀割般,她艰难地吐字,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裴湛。夫君吗?不!
她和阿潜还没有和离……
那名义上,她和裴湛算什么?
一女怎可侍二夫?
下贱!无耻!她又算什么东西?!
她怎么能认错人啊!
她怎么能认错!!
“娘子,先随我先回去好不好?你的腿伤等不得。”灿金的火光中,裴湛低下头,依旧嗓音温柔,含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怜惜,将她往怀中紧了紧。
“你想知道什么,等回到家,我全都告诉你……相信我好不好?”他冰冷的唇瓣贴住她发烫的额头,不过轻轻吻了吻,突遭巨变的她便再也受不住了,皱着脸委屈地撇嘴。
“是我太久不做噩梦了,老天看我过得太幸福,降下惩罚了对不对?”她哭得不能自已,小声抽噎着,语无伦次道:“我就知道……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倒霉蛋,怎么突然好幸福……我以前什么都怕,怕黑,怕孤单,怕受人欺负,如今我快什么都不怕了……却全都是假的……我真该死,我到现在还在留恋这份假的…我…”
她低着脸,抬起衣袖,使劲抹去眼尾的泪水,可无论她怎么擦,甚至裴湛帮着擦,也怎么都无法擦干净。
暴怒到快失去理智的崔潜,触到林雾知满脸可怜的泪水,身形一顿,手中长刀滑落在地。
他来不及细想林雾知的话里究竞藏匿了多少对裴湛的爱意,几乎膝行,来到她身边,语气艰涩:“知知……你和裴湛究竟是…什么关系?”裴湛的心也已痛到极点。
在兰榞院接到崔潜侍卫递过来林雾知下落的密报时,他骤然收紧指节,将信笺碾成童粉,心中只一个想法。
快点赶过去!
绝不能任由崔潜和林雾知相认!
如若林雾知把崔潜认成他,任由崔潜对她又吻又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了在场所有人,再自杀!
偏偏又是崔潜!又是崔潜!
明明林雾知每一次陷入危险境地,都是因为他!他有什么资格和他抢!那时的他只顾着暴怒,或许还藏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心虚和恐慌。他怕林雾知得知真相后像他爹娘一样抛弃他,随着崔潜离开。若果真如此,为了让林雾知对他痴情不悔,这些时日费尽心机的引诱,刻意为之的温柔,岂非全成了笑话?到头来竞是自己痴情不悔,步步深……他骑马初至此地,看到崔潜和林雾知四目相对,似有无尽绵绵情意时,有那么一刻恨他们两个人。
恨崔潜与他共感,硬生生将他这个无情无欲之人拖入万丈红尘。恨林雾知眼波温柔,梨涡甜香,让他这个惯尝苦霜的人一尝入口,便再咽不下苦,生生把自己逼得疯魔。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林雾知得知真相后痛苦地在他面前哭成泪人。他竟开始恨自己。
倘若他当初不曾假扮崔潜,而是对林雾知表明身份,像寻常男子那样堂堂正正地追求她,春日为她折花,秋日共游山湖,一点一点扣开她的心门,或许等待她答应成婚的过程很漫长,但她绝不会像眼下这般满是破碎。终于,他目光极慢移向崔潜,缓缓释放极致的恨意和苦痛。“你方才没听到吗?”
“林雾知是你的长嫂,我十六抬七宝步辇娶进门的正妻,是河东裴氏族谱上与我朱笔共书,百年后与我同墓而眠的结发妻子!是你一-!”迎着崔潜同样恨意暴涨的目光,他神经质地勾唇,指尖点在崔潜胸膛。“这辈子都不可冒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