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是难以与裴湛好好说话了。裴湛微眯长目,沉着开口道:“正逢今日休沐,想登门瞧一瞧未婚妻子。崔潜顿感讶然:“你的未婚妻竟然住在外城区?她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吗?裴湛始终紧盯着崔潜,见他此刻一无所知的神情不似作假,终于放下了心。看来崔潜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他要娶的女子是谁,今日在此碰到他,应当只是一个巧合。
“祖母不喜世家女子,便为我寻了一个命格极好的清流之女。”裴湛垂下眼睫,面不改色道:“那女子相貌柔媚灵动,听闻性格也温柔良善、聪慧坚韧,我甚心向往之。”
崔潜顿觉此事离谱至极。
裴湛好歹也是裴家的嫡长孙,裴老夫人竞然迷信至此,只因什么好命格,就给裴湛定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做妻子……而裴湛这等痴迷修道清心寡欲的人,竞也轻易地对那个女子动心了?
崔潜把玩着马鞭,心里复杂难言,不由怜悯地看了裴湛一眼:“罢了,只要你们祖孙俩乐意就行。”
他才懒得掺合裴家的事。
更何况,他姓崔,又不姓裴,也没有资格过问裴家的事。再说了,裴湛婚后若是过得不幸福,他恐怕能乐得连喝三天三夜。一旁的耿五与耿思对视一限,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沉默的风暴。裴湛轻笑起来:“这是自然,我与祖母都很期待我妻子的到来。”崔潜呵呵两声:“挺好挺好。”
然而话聊到此等地步,兄弟二人其实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聊了。他们自小便甚少见面,也就是近些年二人同朝为官,才不得不接触几次,但对彼此的印象都极为糟糕。
崔潜完全无法欣赏裴湛穿着素寡,装得温润如玉,端庄持重的模样。而裴湛更是厌烦崔潜整日花孔雀似的招摇打扮,与做事只凭一腔孤勇憨蠢。沉默的间隙,兄弟二人似乎都想到了彼此种种令人不喜之处,不约而同的想要结束这场略显尴尬的搭讪。
“天色渐晚,实在是……
裴湛刚起了个头。
崔潜就顺着往下接:“我也还有些要事在身,我们就此别过吧。”裴湛温和地点了点头,又令耿五和耿思都驱马靠在路旁,让崔潜先过。这番谦让之举,虽然任谁也挑不出丝毫错来,但崔潜就是瞧着恶心。一一分明事事都想与他争个高下,却偏偏要在众人面前对他处处谦让。崔潜暗暗翻了个白眼,甩起马鞭,毫不客气地驱着骏马从裴湛身旁奔过。没过几息,裴湛回过身,发现已经看不到崔潜的身影了。他冷冷地勒紧缰绳:“驾!”
骏马似乎被主人的情绪感染,顿时四蹄如飞,于街道呼啸而过。林卓的调任比较仓促,王夫人实在来不及收拾家财和吩咐各项事宜,只得让他先去洛京赴任,因此林家在洛京新买的宅院眼下只有林卓一位主人。林卓这些年也养了一批死士,比如伺候林雾知用餐洗漱的几个丫鬟,皆是目不识丁又力气大的聋哑女。
这对试图逃跑的林雾知极为不利。
她的手脚皆被麻绳捆绑住,只能在吃饭如厕洗澡的时候被松绑,而当她表现出想要出门逛一逛的意思,聋哑丫鬟们因为听不到她的声音,只瞪着眼看她。林雾知隐隐崩溃,一怒之下,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里,她冲到门口,使劲撞着门,大喊着:“林卓!你给我找一个能听得懂话的丫鬟过来!”
一个聋哑丫鬟拦腰抱住林雾知,竟然力气大到把林雾知腾空举起,而后走到拔步床前,把林雾知塞进被窝里,还哄孩子似的在被子上轻拍了拍,但见林雾知忍不住哭出来,吓得慌忙站起身。
另一个聋哑丫鬟就拿来一支发簪,在林雾知面前略微比划了一下,就不由分说的插入林雾知发髻之中。
林雾知”
好难懂啊,她们究竞在干嘛?
她茫然地望向身材微胖、气质温和、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的聋哑丫鬟们。莫非她们不仅聋哑,还是傻子?
林雾知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不得不开始想别的办法一一如果现在绝食的话,需要多少天她才会被饿死?可是饿死真的好惨,她宁愿被撑死。
满心绝望之际,房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梳着双发髻的小丫鬟笑吟吟地走进来。她的职位似乎比这些聋哑丫鬟要高,聋哑丫鬟们一见到她,就畏畏缩缩地退到一边去了。林雾知警惕地道:“你是谁?”
小丫鬟缓步走到她的床前,盯着她看了半响,目光在她发髻上始终不肯摘下的白绢花上停留了片刻,竞然颇为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大小姐啊,你何必如此倔强?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守着一个女人过完这一辈子,你又何苦为着一个死去的男人守身如玉呢?”林雾知诧异地挑了挑细眉。
就见小丫鬟握着手绢,略有几分羞涩地遮住了脸,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老爷为大小姐找的这位夫婿啊,真真是天人之貌,我曾暗暗瞧了一眼,他非但长得俊,那身高,那劲腰,定能让大小姐痛快淋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