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霜梨镇(二)
果然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不能吃。
变数来得太快太急。
明遥浮浮沉沉,像是融在风中,直到落了地,还久久不能从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中,回过神。
玄徽性格冷淡,她早就清楚。
高岭之花型男主嘛,那半截儿小说梗概里写得清清楚楚。转世轮回之后,清冷男主才会为转世者动情,届时吵一吵男主究竞爱谁,前世今生女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最后佐之以追妻火葬场为收尾,十分精彩。高岭之花被拽下神坛,她以前最爱看这种戏份了。前期越冷漠,后期“狠狠爱″的阶段就越过瘾。
但人再冷,基本的同情心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做男主。此理放在玄徽身上亦然。
明遥还记得,她刚和玄徽回到仙山之时,她也有过修仙的念头。山雾缥缈似梦,或是修士御剑而过,或是刀光剑影间的一招一式,酣畅淋漓,比武打片好看刺激多了。
这谁能忍住。
可惜她没有灵脉,玄徽寻来的灵草亦是无用。总而言之,就是罪遭了不少,用处一点儿没有,还要被仙山那群修士编作笑料,冠之以千金人饵之名取乐。
初入仙山,还未被岁月磨平棱角,她也和仙山的年轻修士争吵过,但她天生泪多,情绪起伏大点儿,半句话还含在嘴里,哭声就迫不及待涌出来。<1十分丢人。
久而久之,明遥索性将自己关在殿内,不出门见人,连一贯爱去的藏书阁也不怎么去了。
只是一个人憋着,反而容易越想越气,想着想着就气得直冒泪水儿。明遥一边痛恨自己的泪失禁,一边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一连好几日都没消过肿。
肿到像玄徽这种生性冷淡之人,都不由多问了她一句。不问还好,一有人问,明遥这口气就憋不了了,想玄徽作为仙山下一任山主,竞不约束一下仙山门徒,实在失职。
忍不住对他发了火。
说是发火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她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哭腔就被带了出来。抽抽噎噎,事情也说不清楚。
实在丢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初入仙山的不顺心之事当着玄徽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了个遍。
玄徽向来冷淡端肃。
明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比如时兴的衣料,想捡漏的法器,倒是可以和他说说。
至于喜怒哀乐这些细腻情感,就不用指望了。明遥也没有和他说这些的打算。
毕竟小说梗概里说得清楚,她就是个炮灰。因而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这漫长岁月里,因孤独艰难,而生出倚靠玄徽之心。
她从始至终,都在有意提防自己变成小说梗概里的那个明遥。所以那是明遥唯一一次在玄徽面前嚎啕大哭。她哭起来很难收辙。
那夜,玄徽殿中灯火不熄,除了哭声,没有半点别的声响。明遥坐着哭,玄徽坐着听,只是听着,也没有多余安慰人的话。连多一句的“别伤心了"也没有。
一直到明遥偃旗息鼓,他才递过一方鲛绡。四目相对。
“哭泣者灵性之现象也,有一分灵性即有一分哭泣,而际遇之顺逆不与焉。”「1」
玄徽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明遥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听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似乎是瞧出她的茫然,玄徽顿了顿,到嘴边的话变得通俗,“……你哭了约莫一个时辰又三刻,哭泣损气,不利修行。”明遥哭得脑子发懵,隔了好久,才悟出玄徽这是在安慰她。虽此后不再有,但她一直记着,觉得玄徽这人冷淡是冷淡了些,却尚存人性。
这百年来,两人相敬如宾,即便她们如今和离,玄徽也没有要杀她的理由才对。
脑子里糊成一团浆糊,自死遁以来的所有变故,明遥都想不明白。但可知的是,如今的剧情已经彻底崩坏。
死遁落空,玄徽杀人。
这几日以来,微妙的不安感随着方才玄徽的那一剑,愈演愈烈。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一事将起,一事未平,人若倒起霉来,这倒霉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明遥恍恍惚惚进了门,这才发觉自己又回了朝去来的小破屋。眼前一人一鬼皆是目光灼人。
“竞然是你……”
狭窄的屋内,朝去来和鹤翎死死盯着她,神色复杂,就连熙熙也探头探脑地看她。
朝去来口鼻眼角处尚有血迹,脸色煞白,狼狈又虚弱。这是玄岫打的?
明遥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关心一下自己的老板,只是话未出口,一道冷凝的气息便缠上了她的脖颈之间。
“你认识须臾仙山那个疯子。”
鹤翎眸中恨意一闪而过,手中力道收紧,虽是在问她,却并未给她辩驳的机会。
明遥脖间被那气息缠住,像是要被那冰刃硬生生凿断一般。不是,哪个疯子?问话总要说清楚才行,这算怎么回事?“渺渺仙君。”
那厢,朝去来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缓缓上前,“文美人,你认识渺渺仙君吗?”
闻言,明遥的挣扎停了一瞬。
陡然有些心虚。
便是这微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朝去来的眼睛,他轻轻拍了拍鹤翎的肩膀,眸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