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四王密切联系,自此点燃了四王争夺储位的火种。 “晋庶人此生,生于豪族,兴于豪族,就连他洋洋自得的赫赫战功,也是世家豪族不惜倾空国库为他砸军需补给砸出来的,故而一朝遭豪族抛弃便一蹶不振。先帝之所以迟迟不肯立储,正是因为看透了晋庶人骄矜自傲、有勇无谋,不能继祖宗之余烈,延续剪除豪族之功业,若是即位,也只能做世家豪族的傀儡而已。” 听到皇上将晋王贬低成完全依赖世家支持、自身一文不名的无能之辈,李善用不禁想起裴皇后的话,稍稍克制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冷笑,尽量委婉地说道:“臣记得,皇后娘娘的母家博州谢氏,亦是世家豪族。” “不错,朕能有今日,同样仰仗世家豪族的势力。”被一语点破这一点,皇上丝毫不以为忤,一口承认下来,“不过,朕与晋庶人全然不同。想当年,谢家不过是二流世家,唯裴家马首是瞻,裴公当着先帝的面在朝堂上耀武扬威、跋扈擅断的时候,谢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是朕选中了与谢家合作,借谢家的势力,协助先帝铲除了裴家之后,又一力扶持谢家成了新的世家之首。谢家受朕扶持而兴,便不得不受朕的辖制,无法与当年树大根深的裴家比肩。如今,谢家看似顶替了裴家的位置,却再也没有架空皇权的能耐了。所以,朕才有机会徐徐推行削弱豪族势力的政策,培植巨贾势力和寒门文臣与之相抗。 “朕自即位以来,下了多少水磨工夫,忍了多少唾面自干的羞辱,才有了如今朝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其中甘苦,唯朕自知。这些事,朕那位眼高于顶的长兄是做不来的,他只会沉湎于过去的战绩荣光,期待着下一次大杀四方的机会,夺了他的兵权,就能让他比死更难受。所以,只消稍作挑拨,就能引得他率亲兵携兵刃入宫行刺,蠢得将弑君谋逆的罪名主动顶在头上。以他的性情,即便不是朕,换了旁人为尊,他也迟早脱不出同样的下场。 “朕可以告诉你,朕之所以得有天下,是先帝认定了朕有勇有谋、堪继大统;而晋庶人之所以身死国除、累及臣僚,是他妄自尊大、自取灭亡。皇权与豪族之争如同滚滚洪流泥沙俱下,到了大势已去的那一日,纵然是皇子亲王的性命,也不比引车卖浆者流更金贵,曾经天之骄子、尊贵无匹的晋王殿下,腔子里的血也并不比晋王军铁蹄踏碎过的血肉更热一分。” 毫无半点温度的话砸进耳中,李善用不禁打了个寒战,便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双臂环抱双膝,试着给自己一点温热,耳畔却又听得皇上接着问了一句:“朕这么说,你懂了吗?” 李善用茫然:“我……懂什么?” 皇上看着她,缓缓说道:“朕此生杀人实多,但自问无负社稷、无负朝堂,亦无负父兄。你的毁家之恨,根源不在于朕,而在于晋庶人。朕不是你的仇人,你与孟湉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瓜瓞绵延,都不必有负担。” “唔……”李善用仓皇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双目极其突然地淌下了两行清泪。 其实,皇上说的这些,她自己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会止不住地流泪。或许是因为,这的确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痕吧,无论她想出了多少大道理来劝慰自己,无论她做成了多大的事业来证明自己已经走出了过往的阴霾,这伤痕都依旧深深刻在她的心头,始终迁延难愈,甚至她和孟湉过得越幸福,便越会疼痛流血,让她无法忽视。 皇上的这一番开解,终于令她心头的这道陈年伤痕开始止血结痂,让她感到一种天下大赦的轻松舒适。她与皇上交手不止一次,深知此人作风狠辣铁血、唯利是图,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花费唇舌、自揭伤疤,帮她开解心结,但这一刻,她的确心存感激。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善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句古诗,不禁心头轻轻一颤,这就是帝王收拢人心的手段吗?当真可敬可畏。不过,无论她如何感动,都不会绝“为君死”,因为她要做的事还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