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017
“再复述一遍。”
“……第一，绝对不擅自打开车门；第二，保持绝对安静；第三，只要发现任何异常动静，哪怕只是远远看见丧尸的影子，也要立刻撤离。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一一”
裴思目光从手中的枪械上移,落到驾驶座的阮白渺身上。咔哒一声。
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的车厢内响起，他目光锁在她泛红的眼尾，手上动作却干脆利落地给枪上了个膛，然后翻转枪身，枪管向下地稳稳沉入中央扶手盒里。语气倒是温和。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麻烦？”
阮白渺转开眼睛，视线掠过车窗，又落回到面前的挡风玻璃：“我说的我自己。"恰逢此时车辆即将进入三岔路口，她赶紧顺势转移话题，“左？中？右？”“左。”
车身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远处，那两点明明灭灭的红光再次闯入视野，笔直地落在道路尽头。
“直走，联合武装医院。”
裴思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在熟练地检查剩下的枪械。弹匣滑出、枪机回位，以及保险栓的转动一-所有动作行云流水，金属碰撞声也不断在车厢内响起，此起彼伏，像正在谱写一支危险的协奏曲。阮白渺怔住半秒，才施力加深油门。
车速表指针骤然上升，一时间，车厢内十分安静。直到医院大门的铜色门牌映入眼帘,阮白渺的脚才放松了一点油门踏板。她不由自主前倾,胸口贴在方向盘上，以一个非常低矮的角度往外望去。挡风玻璃外，联合武装医院灰白的轮廓正在日光下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只匍匐在城市中央的庞然巨兽，每一扇漆黑的窗户都像被挖空的眼窝，无声地凝视来客。
“………我来过这里。”
阮白渺声音很轻，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生生砸断了裴思往腰间别枪的动作。
他拿着枪的手凝滞在半空，枪身悬停在腰后的分毫之处。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被放大了数倍，然后一一“我知道。”
枪身卡进皮带时，裴思的声音也沉沉落下。他垂着眼，弯腰将鞋带扯开，又狠狠绑紧：“宋知予跟我说过…停车。”刹车灯亮起，车内与车外一样安静。
这半年来，虽然几个基地联合在医院门前辟出一条安全通道，但道路两侧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一一数不清的车辆残骸堆积成扭曲的金属围墙，干涸的血迹在路面上泼酒出大片黑褐色污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陈旧的痕迹上，竞又层层叠叠覆盖着腐烂的新鲜尸骸。那些尸骸的肢体以反关节的角度扭曲，像是被粗暴折断的玩偶，无声诉说着此地上演过的惨剧。
阮白渺手指死死扣着方向盘，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她目光扫过那些尸堆，仅一眼，就从他们那些血迹未干的伤口上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些死亡是崭新的。
退一万步，哪怕她眼睛会判断有误，记忆却不会出错一一几个星期前她从这里逃离，这条路上分明还空空荡荡。
“这个拿好。”
裴思的声音如利刃出鞘，骤然划破车厢的安静。阮白渺一颤，刚想转头，一个黑色的物体已经伸到自己面前。
是微型通讯器。
屏幕还泛着绿色的光。
“短按输入数字，长按确认发送。"裴思语速、动作很快地给她演示，“遇到丧尸按三下，遭遇活人按四下，安全按五下。其他任何数字都代表紧急求救信号。清楚？”
阮白渺接过通讯器，呼吸有点重，声音也在轻颤：“清楚。”裴思：“试一遍。”
寂静中，通讯器发出“嘀"的一声电子音。裴思反手从后裤袋里抽出自己的，低头看了眼。
数字5。
“很好。”
裴思将通讯器放回裤袋，布料发出紧促的摩擦声，又将刚才塞进中央扶手盒的枪端起来：“会用吗？”
阮白渺再次点头：“怀周教过我。”
“好。”
裴思将枪放回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车门把手，手背青筋暴起，宛如在皮下盘踞的蛇：“那么，最后重复一遍。”他看着她，眉骨阴影下，一双眼睛沉得骇人：“有任何异常，立刻撤离。大
车门闭合的声响几不可闻。
阮白渺这次非常自觉，没等男人示意，她已经"咔”一声按下中控锁。金属锁舌在寂静中咬合，阮白渺屏住呼吸，看着裴思的身影径直往前走去。他没有立即进入医院，而是停在道路旁那些横陈的尸体前面。高挑的身影半蹲下，大概两秒，或者三秒，他伸出手，就这么在阮白渺的视线里徒手翻起了其中一具丧尸尸体一一
手指毫无顾忌地刺入丧尸后脑勺，在那个腐烂的创口里翻搅。粘稠的黄白物质被勾起，黏连着拉出蛛丝般的腐液，随着他抽手的动作在半空中颤魏巍地晃动。
刹那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便在车厢里猛地炸开一-那是甜腻到发馊的腐臭，像打翻的蜜罐混着尸液，黏糊地糊在阮白渺鼻腔。她眉心猛地揪成一团，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要扇走这无形的气味侵袭。所幸，裴思的动作干脆。
他显然一无所获，起身时，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黄浊的腐液从他指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