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登上马车坐下,秋霜就率先开口说了件事:“我娘已经说了,不会给我嫁妆。至于您这边,聘礼也不必操办太铺张了,婚礼从简最好。”
沈行舟微微皱眉,心中略显迟疑,觉得这样的安排似乎太过草率了些,不太合适。
可是没等他开口提出异议,秋霜便紧接着说道:“如果您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干脆就把省下的钱直接给我吧,这样我会更开心。”
看着眼前笑嘻嘻、一副财迷心窍模样的小姑娘,沈行舟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好,全听你的。”
只要她高兴,怎么都行。
马车缓缓启动,一路朝萧家驶去。
然而,还没走多久,前方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随即几名身着官服的衙役迎面而来。
“刺客已经被抓到了,魏大人请您前去确认一下身份。”
衙役恭敬地禀报,并让出了一条通向京兆府的通道。
牢房设在京兆府的地下深处。
沈行舟带着秋霜走进其中。
果然,还未适应黑暗与湿气,一道寒意便迎面袭来。
感受到周围的冷意,秋霜忍不住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些瑟缩地搓了搓。
“其实也没有多冷。”
她小声解释,脸颊微微泛红。
除了她那位已故的老爹。
从没有哪个男人如此细致地注意过她。
而沈行舟并未多言回应,只是默默地地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她肩上。
两人再往前走了十余步。
正当气氛稍显缓和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突兀响起。
声音撕裂沉寂,直刺得人耳膜发痛。
听到那声惨叫,沈行舟脸色骤然一变,立即转身看向身旁的秋霜。
可她却只是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手。”
沈行舟低声道。
他摊开掌心等待着,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
秋霜没有迟疑,而是大方地将手伸入他的掌心,十指紧扣。
虽然早有预料,恐怕当下正有人在遭受皮肉之苦。
可当那具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真实出现在眼前时,秋霜依旧禁不住心中一紧。
那人被打得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整个人仿佛刚从血里捞出来一般。
见到这般模样,她更是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沈行舟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再定睛一看,只见那个人被牢牢捆在刑架之上,身子瘫软无力地垂着。
看这状态,几乎都不能称其为一个人了,更像一具被折磨至极的残躯。
细细望去,那人身上的伤口可以说是层层叠叠。
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唯有脸部仍旧完好,未曾受到一点伤损。
但这反而更加触目惊心。
因为他虽脸上未伤,却是惨白如纸,毫无半点生气。
那股诡异的气息直扑而来,看得人心底发寒。
魏容恺亲自手持烧得通红的铁条,毫不犹豫地贴上那人血肉模糊的身体。
只听一阵滋滋作响的焦糊声传来。
热烟腾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味道,那是烤焦的血肉散发出的气息。
再加上他眼中毫无感情,令一旁看到这一幕的秋霜立刻感到胃里翻涌,胸口堵得难受,几乎忍不住想要呕吐。
她赶紧低下头,捂住嘴。
然而,魏容恺根本就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看到秋霜和沈行舟一道出现。
尤其令他震惊的是,他们竟然还牵着手,并肩站在门口。
更让他目光一冷的是,秋霜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那是沈行舟的。
那一瞬间,他是真真正正起了杀人的心思。
到了极致的情绪往往不会直接爆发,反而会笑——此刻的魏容恺就是这样。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却没有丝毫温暖。
反倒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随着一声冷笑溢出唇边,魏容恺随手将酷刑工具丢进了旁边滚烫的炭盆之中。
随即,他缓缓地抬起头,阴森的目光锁住了面前的沈行舟。
“这个犯人便是那晚行刺陛下主谋者的首领。”
说着,停顿了一下。
“今日沈大人刚好赶来,若是还有想问的话,可以尽管问。”
话语一落,他便转身朝旁边的座位走去,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同时,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的目光变得格外专注。
左手那只,是秋霜的手。
这双手,曾经做过的苦力活不少。
掌心处更是有着常年劳动累积下来的厚厚茧子。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这过去的三年里,一次又一次为他擦去身上的污秽,将他扶起坐正。
而如今,这样的一双手,却被其他男人握在掌心之间。
魏容恺的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各种暴烈的恶念。